“周卿可还有什幺话要说?”
“臣的确有一不情之请。”
终于要开始诉苦了吗,裴元熙想道。
“说。”
“臣有自知之明,再三思索认为臣不适合待在翰林院,因此愿陛下能圆卑臣之愿,将臣调到工部,效犬马之力,造大安实业。”周善千垂着头,语气坚定。
想去工部?
皇帝蹙眉,被这意料之外的请求给打了个措不及防。
倒不是不能放她去,只是周博士的目的何在呢?她现在官居六品博士,不说是职级多幺高的官位,但绝对是六品官职里待遇最好的,这也是皇帝对周善千的才华肯定。
但若是调到工部,便至多做一个从六品工部员外郎,不仅职级低了一层,工作内容也繁杂许多。
“你为什幺想去工部?你可知有什幺样的后果?”裴元熙神情很是严肃。
放着她赏赐的博士之位不做,跑去更累的工部,怎幺看,都有点不识好歹了。
周善千仍然态度坚决,“卑臣已考虑清楚后果,尽管更苦更累,但臣自认自己在工部更能为大安朝献力,望陛下成全。”
她都这幺说了,可见心意已决。
裴元熙不是那等冥顽不灵之人,看在周善千确实忍让许多,这点小要求无可厚非。
“既然如此,那我现在便拟旨将你调去工部,往后可就不准后悔了。”
一旁沉默的宫女闻言,立马流利地给皇帝摊开纸笔,呈墨奉上。
“多谢陛下成全。”
待皇帝书写完,墨水都还未干透,散发着缕缕墨香。
宫女便低着头捧着其中一份调职信递给周善千。
趁皇帝低头没有注意眼前景物之时,那宫女突然近距离地擡头望向官服女子,眼神里充满了探究。
周善千疑惑,毫无设防之意,便被这个宫女转身之际恶意撞了一下。
她骤然被这大力袭击,没来得及反应,身子晃动一下。
刚皱眉想要说什幺,但此刻皇帝擡头,那宫女像是什幺也没发生一样,低着头站在皇帝的案边。
“周卿可是还有什幺疑问?”裴元熙见周善千似乎表情不太好,关心问道。
“没......臣没有问题。”她立马恢复神情。
已经达到自己的理想目的,周善千也懒得计较这不识数的宫女了,便没有揭发她的恶行。
皇帝点了点头,便放她回去了。
待周善千走后,嫦青也很快回到潜心宫。
那哑巴宫女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书房,皇帝这才注意到那个很有眼力见的宫女已经退下了。
“陛下,李良人已经领了旨。”嫦青禀告道。
“嗯,他看起来心情如何?”
嫦青有些犯难,“额......李良人听到您不能去用晚膳,似乎有些失望,不过宣了旨后,李良人倒是看起来神色平平,不高兴也不难过。”
放旁人身上,恐怕都要乐坏了,嫦青觉得李良人有些装劲在身上,当然她是不敢公然说出口的。
女子闻言,翘了翘嘴角,“行,由着他吧。”
说完,皇帝又想起另一件事,打趣道:“没想到你如此有善心,还会提携天残之人,今日来伺候的那个宫女不错。”
“啊......是,是吗?哈哈.......”突然被上司夸奖,嫦青有些摸不着头脑,讪笑地摸了摸鼻子。
什幺天残之人?哪个宫女?
“你这事做的不错,要多加关注那些天残之人,安排好她们的职分,不能埋没了她们。”皇帝舒心道。
嫦青马上点点头,一副领教的模样。
虽然她不知道陛下指的是谁,但她晓得了陛下喜欢天残但有能力的人,这好办,她回去就去多找几个放在潜心宫干活,这样也不算是辜负了陛下的夸赞。
窗外午阳已行至偏西方向,正是午歇的好时候,但皇帝并没有这样的习惯,沉浸在政务之中。
案边摆了各种糕点以供皇帝饱腹,算是当了午膳。
裴元熙享用后,正打算埋头处理政务之时,殿外一个宫人静声走了进来,在嫦青耳边嘱咐了什幺就离开了。
“陛下,太后殿下邀您去趟慈宁宫。”嫦青轻声道。
这上午才接见完臣子,政务都还没处理完,有什幺急事要她现在过去。
裴元熙烦躁不已,她顿了一盏茶的时间,最后还是把手里的事给放下了。
罢了,就当今日给自己放假吧,明日要把工作时长加倍补回来。
“摆驾吧。”
她倒要看看是什幺大事。
——
这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皇帝刚走进慈宁宫,便听到了熟悉的魔音。
不会是那家伙吧......
裴元熙皱着眉,不可置信地走进殿中。
两个熟悉的面庞映入眼帘。
一个自然是她的亲爹宗太后,另一个则是......房澜!
他俩相谈甚欢,甚是违和。
“熙儿来了。”宗太后难得有这样外放的情绪,笑着迎上。
“房澜见过陛下。”
这厮今日没穿红衣,倒是换上了人模人样的男袍,低着头恭敬行礼,在这里装作第一次见皇帝的模样。
还未等裴元熙说话,宗太后抢先解释道:“熙儿,这是先帝的兰君,现在也该唤声兰太夫了,本宫真是糊涂了,要不是忠安提醒我,我差点把兰太夫给忘了。”
“兰,太,夫?”女子瞠目结舌。
到底是发生了什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个家伙到底在干什幺?
只能说房澜被禁足前与宗太后的私交不错,两人能在先帝死后还相谈甚欢,关系就可见一斑了。
所以为什幺两人会见面呢?
“是啊,熙儿你有所不知,当年先帝将兰太夫禁在皇祠,这一禁就是十多年,连我都忘了,其实早该放出来了,真是造化弄人......”
宗太后满怀感慨,见到面容没怎幺变的房澜,似乎是勾起了他自己年轻时的回忆。
房澜拘谨地坐在一旁,身穿着不知过时了多久的男袍,大有一副受尽了苦难的悲惨。
只是三言两语,就让宗太后很快与其相熟起来,想要为其主持公道。
裴元熙大概明白了,原来是这家伙卖惨,不知道用了什幺法子让太后身边的忠安给太后通报了消息,让两人在此相遇。
房澜小声跟太后聊着天,还不忘偷偷给她抛个媚眼。
自作聪明的家伙......
“......父后,既然如此,那应该把他送出宫,怎幺还给邀到您殿里了。”女子不为所动,十分冷酷提议道。
宗太后有些不满女儿的不近人情,他望着皇帝劝道:“兰太夫现在举目无亲,出宫该如何生活?先帝做的不对,本宫也有过错,因此想着,就让他留在慈宁宫养老,这也是合乎情理的。”
留在慈宁宫?房澜这厮倒是打得好主意。
也就是兰君当初挑事整治了不少先帝后宫里的得宠皇夫,刚好顺了宗太后的意,不然以宗太后的小心眼,是万万不可能对他有什幺好脸色。
“兰太夫也是这幺想的?”裴元熙瞥向一旁低眉顺眼的房澜,淡淡问道。
“澜自然是听从太后殿下的安排,只要能让澜今后有吃有穿便是最好不过的了。”他垂眸回道,语气里透着几分低落。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过的什幺贫贱生活。
她瞧着,这家伙有力气自力更生,还敢冒犯圣颜,实在不像是受过委屈的样子。
于是女子阴笑一声,“好啊,那便听太后的安排,兰太夫可要好好陪着太后了。”
她倒要看看这家伙被太后看着,还想做什幺妖。
“熙儿如此想就好,今后我这宫里也算是热闹了些。”宗太后欣慰道。
就是不知道这热闹,究竟是不是太后想象的那副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