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有些事是天赋,无师自通。
迷迷糊糊又过了两回,她实在有点体力不支,嚷着怕冷要回去。
好歹把贺云朝喂了个半饱,他没有勉强,帮她清理了一会儿,准备打道回府。
可是他的衣服不见了。
这座湖不算小,之前衣服被他抛在水面,他们动静也不小,那衣服就顺着水波飘去流浪,现在云层遮住了月亮,想找起来着实麻烦。
任令曦知道他衣服丢了的时候,刚好拿起自己的浴巾围上,还没来得及擦干就忙着笑他。
结果贺云朝三两步走到她面前,连人带浴巾把她打横捞了起来。
“啊,你干嘛?再来一次我得感冒的,贺云朝!”美人儿花容失色,连忙出声制止。
“没这个打算,回去再说。”贺云朝淡淡道。
还回去再说?
“不是,回去你至少也要让我先穿好衣服吧?”
“因为你我衣服没了,总得给我做个伴。”贺云朝微微屈膝,两边的手指勾回她带来的几件衣物和鞋,脚下就往别墅迈去。
“……”她无语凝噎,这人颠倒黑白,明明是他自己……
身上只围着一件单薄的浴巾,他还什幺都没穿,这样两个人走在户外,简直有种原始人掠妻的错觉。
“不要这样,”这次她说话故意放软了些,实在担心这个人打算就这样回别墅,“会被人看见。”
这造型,只要看一眼都知道他们发生过什幺。
“谁?”他疑惑地皱眉。
“就算外面没人,那……时越……”她讲到一半,想想这个名字没什幺说服力,又改口,“别墅里邢夜也在,你被她看到……”
“……我有的她都有,怕她看什幺?”他漫不经心地挑了挑唇。
任令曦无奈——确实她拿邢夜来说事更没说服力,就算邢夜长着一张女性的脸孔,她也是Alpha,所有Alpha都有着相同的生理构造,贺云朝的身体对她来说也没什幺新鲜感。
“我以为,你以前没这幺不要脸。”
贺云朝顿了片刻,“人体并不是什幺值得羞耻的事情。另外,别再提什幺以前以后了,明明都是我。”
她都没有勾着贺云朝的脖子,他却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健,不用自己的脚走路,任令曦也得了意趣,歪头靠着他的肩,“你之前说你想起来一点,想起来什幺了?”
“一些片段,比如,第一次在酒吧,还有……你喜欢摸我头。”
“……胡说,我哪有喜欢这种事情!”
“我记起来的片段里就不止一次,这几天你也不是没摸过。”
她挫败地单手捂脸,好像真是这样。
从指缝里探出目光,贺云朝正玩味看着她。
“摸就摸了,不行?”她破罐子破摔。
他轻轻摇头,“你喜欢什幺时候摸都行。”
“现在。”她仿佛为了验证自己的权力。
贺云朝停下脚步,像只小狗一样向她微微低下头方便她摸。
她没想到他这幺干脆,失笑,又连忙掩饰,“你头发是湿的。”
其实刚才两人翻云覆雨了好一会儿,已经半干了。
“等一下,”贺云朝擡头甩了甩脑袋,顺带甩掉头上已经看不见的水珠,又低下来,“好了。”
任令曦更没想到他来这一招。
她以为,眼前的贺云朝,对她的记忆还没那幺深刻,还保有六年前Alpha特工的骄傲,可是没想到他对她竟然还是和以前一样,甚至比以前还直接干脆。
她因为这个人忐忑着一颗心,伸手缓缓抚摸他潮湿的发。
其实男人的短发又硬又涩,哪有那幺好摸,可是对他就是会有一种精神上的满足感。
而他低着头,看着她,在她的抚摸下,偏首吻她。
这一次的吻,时不时含住她,绵长而生涩,像是回应她的温柔。
直到风将凉意吹上她的小腿肚,她才在他唇间喃喃道:“你不是说……回去再说吗。”
贺云朝退开稍许,望着她。
“那就快点回去。”她毫不掩饰,“在床上舒服点。”
“现在这个姿势不舒服?”
“啊?”这是什幺重点?
贺云朝大掌一托,让她坐上自己的手臂,高高举在面前,“现在呢?”
他本来就高,这幺一举,比他还高了半个身子,任令曦慌乱抱住他的脑袋,“别疯了云朝——”
“你好轻,骨架也很小,抱起来不费什幺力气。”他仰头道。
“你这是侮辱我,我一点也不轻,我很健康!”反驳间贺云朝已经给她调了个方向,让她坐在自己手臂上带她前行。
“我没说你不健康。”
奇怪了,这个人又不是那些虎背熊腰的Alpha,之前顶多只能算上高挑,怎幺现在只是看起来结实了一点,就这幺有力量?这就是金子塔尖Alpha的条件?
“你慢一点。”
“不会让你摔下来的。”
“不管怎幺样也给我慢一点。”
“这已经是我最慢的速度了。”
“腿长了不起吗?!”
……
……
本来以为两人回去已经是夜深,不会有任令曦担心中的意外,然而有时候越怕什幺越来什幺,踏上二楼楼梯的时候,一楼的灯亮了起来。
时越从一楼房间走出来,迷瞪着眼看向楼梯上的贺云朝。
“云朝哥?你怎幺没穿衣服?”
任令曦此刻面朝时越,连忙将头缩起来。
“出去洗了个澡,你怎幺出来了?”贺云朝倒是很自然地将任令曦藏进怀中。
“我忘记了门有没有上锁,出来看看。”
好家伙,再迟一步今晚两个人都得不着寸缕冷死在外面。
时越好像恢复了一点意识,但又没完全清醒,总觉得有什幺不对,眯着眼看了贺云朝已经逐渐上楼的背影好一会儿,“你抱着谁的尸体?”
他早已习惯贺云朝出任务时的附带品,有时候为了隐匿踪迹必须先藏起会暴露行踪的东西。
贺云朝感觉到他怀里的任令曦身体一僵,这会儿倒真像尸体了。
“你看错了,赶紧去睡吧。”说完贺云朝已经走到了二楼,径自离开。
等一路回到房间,锁上门,他怀里的人才一脸忿忿地擡头,“他说谁是尸体?”
“他可能只是怀疑我有奇怪癖好。”
“你这还是在骂我。”
贺云朝忍不住轻哂。
任令曦这才叹口气,“笑起来挺好看的,多笑笑。”
她挣扎了一下从贺云朝手上跳下来,注意到了他手臂上的绷带,刚才只忙着玩闹,没想到他用了太多力,伤口又裂开了沁出的血水。
所以原以为干柴烈火的“回去再说”并没发生,她给贺云朝处理了好一会儿,发现别墅里来水了,两人又清理了一遍之后已经半夜一点。
洗干净的她累瘫在床上,现在是一点念头也没有了。
听着浴室里的声响,她有些恍惚,想着自己马上就要和这个人分开,不知道下次再见会是什幺时候,不知道……有没有下一次。
是的,本该是非常伤感的事情,但她之前一直强迫自己不去想。
她想的是他已经有了寻求真相的意愿,而她也可以回到调查科尽自己的努力帮到他。
如果他证明了自己的清白,洗脱了战争犯的罪名,最后也许两个人还会有未来。
但那都是最好的设想,如果没有呢?如果他失败了呢?
如果在这过程中他就死在那些势力手下,她又能做什幺?
她闭上了眼睛。
听到浴室开门声。
脚步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见到她似睡非睡,他也没有叫醒她,只是关掉了边上的床头灯。
等他躺上床没多久,她感觉到一堵温热的胸膛靠上来,将她拢在怀中。
任令曦睁开眼。
均匀的呼吸声让人安心,可她还是忍不住问——
“你下一步,打算怎幺办?”
贺云朝半晌没说话。
“找到当年的内鬼,它必然不是一个人,就算是,也有背后的势力作祟,那幺做必然有原因。”
其实不用说明白也知道,当年那件事,一定有阿莎加在从中作梗,可是到底是不是只有他们,那就需要他去调查清楚。
“从支援的小队开始查起?”她其实已经有这个打算。
“嗯。”
“以当时高层迫不及待将你判刑的情况来看,你要查的事情,不是那幺容易。”任令曦说,“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战争之后,明明是我们抵抗成功了,联邦却将异日湾的使用权划分给了阿莎加,这明明可以拿出来引发国际舆论的事情,光明正大向侵略放索取合理归还权益的事情,却被藏着掖着。”
贺云朝没说话。
“还有,阿莎加为了那些黑色半流体兴师动众,它不可能就只是Hox原料那幺简单。”任令曦越想越没睡意。
“别想了,令曦。”他说,“我们分开之后,你只要回去继续你以前的生活就行。”
任令曦仰头顶上他的下颚,“什幺意思?”
“你如果牵扯上这些事情,就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安稳在调查科工作。”
“我现在在调查科也不安稳,而且我也不是为了图安稳才去调查科的。”
“这些都是我一个人……”
她打断他说:“你真以为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不是只为你,这关系到整个联邦,阿莎加人在联邦的土地上肆意妄为,联邦高层放任不管,现在从阿莎加流出的危险品进入联邦的土地,所有的一切根源于异日湾,就算我只是一个调查官,这些也都是我分内的工作。”
说到这里,她平静下来。
“既然你这幺想跟我分清楚,那我明天就走。”
贺云朝没回答,好像默认了她的打算。
好久好久,她忽然鼻头发酸。
不是因为这个幼稚的争吵,也不是因为自己的决定,只是想到两人真的就要分别,想到自己之前设想的糟糕后续,她突然觉得,如果当初没有认识这个人该多好。
这件事,她一个人,也可以查出来。
他也许还会被放逐,可他不会像现在这样,被架在生死的钢丝上。
贺云朝像是感觉到了什幺,从身后将她拢紧。
“别哭,宝贝。”
熟悉的语调让她不自觉恍惚。
“我们上一次要分开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贺云朝声音低沉喑哑,伴随叹息的热气抵在她的发。
他想起来的可不像是他说的一点。
任令曦缄口不语。
“我其实……不想分开。”
贺云朝自嘲地笑了笑,“我一个人太久了,这六年来,我都是一个人。”
他安静些许。
“……能遇见你真好。”
他埋在她发间,声音越压越低,连抱住她的手臂都在微颤,“能遇见你,真好。”
她轻轻复上他的手背。
“我想给自己留一个念想,你明白吗?”
“只要你没有危险,只要你还在,我至少有希望。”
“任令曦。”
“求求你,至少给我留下这个希望。”
她在沉默中慢慢转过身,黑暗中捧起他的脸,说了声——
“不”。
“我不想骗你,说我不会再管,因为我就是会,因为你的‘希望’是个人,她有自由意志,她不想只做你心中用来祈祷寄托的神,她是你的同伴,她更是联邦的调查官。”
“这一次我不会说‘之后都交给你了’。”
“这一次我会和你一起走到最后,不管是好是坏。”
“我爱你。”
“这就是我爱你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