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到了,我不愿沐琊烦心,便主动告知他:
“琊儿,你以咒语使我昏睡,将我抱出地宫再唤醒,我便不知出口及路径,永不会自行离开。”
沐琊怔怔看着我,眼中有悲伤的意味。
“我连娘亲都不信任,是否可悲得很?”
我怜惜地看着他:
“你自小与我分离,无人疼爱,遭人欺辱,又如何能相信这世间有善意?只要能使你安心,娘亲什幺都愿意做。”
他面露犹豫,垂头低声道:
“我杀人炼蛊,血纹复身,纵是娘亲对我百般疼爱,我也没有一日不害怕娘亲逃离我这样的怪物…”
我的心又揪疼起来,对他道:
“娘亲有生之年,都会努力使琊儿不再担心受怕,琊儿若想将我绑起便绑,你会施隐形镣铐的咒,让我戴上便可。”
他闭眼难受道:
“我,我怎能再那般苛待娘亲…”
我索性对他放软身段,引诱他:
“我的好郎君,娥楚想被你铐住,永永远远做你俘虏。”
我必须让他感到我乐在其中,若非如此,他便会对我歉疚,他总是以最洁白无瑕的心面对我。
他果然露出迷惘神情,复诵:
“娥楚想做我俘虏?”
我用更轻柔的语气,坚定道:
“是,好郎君,你将娥楚捆在身边,娥楚便满心欢喜。”
他忽然脸色苍白,道:
“我八岁那年,救了一只受伤的小狐狸,每日亲自喂牠吃肉,牠也会舔我的手,我以为牠将我当作了伙伴…牠伤愈后,总是想往外跑,我想让牠留下来陪我,便给牠套上颈圈,拴在床头,牠却开始自残,将尾巴咬得血肉模糊,于是我只能将牠放走…”
他咬住下唇,又道:
“牠爱自由胜过我…不,或许牠从未爱我,不过是隐忍着等待离开我的时机到来罢了。”
沐琊眼底幽暗得不见底,他看向我,神情逐渐飘忽而扭曲:
“娘亲,妳可是也装作驯服的模样,终有一日会离我而去?”
他这被伤透的绝望模样,让我痛楚心碎,我眼中酸涩,握住他手:
“琊儿,娘亲的心头肉啊!你若害怕,便将娘亲双脚砍去,娘亲便无法逃走。”
我真心愿意牺牲我的双脚,换取他的平安快乐。
他的表情又从扭曲转为忧伤,看着我道:
“我也曾想过砍下狐狸的脚,但终究不忍心…我将娘亲视作性命,又怎可能伤害娘亲!”
我将手心贴上他冰凉的面颊,道:
“你杀人戮颈的咒术出神入化,即便砍了娘亲的双脚,也绝不会教娘亲疼痛,你是最最孝顺的孩子,娘亲相信你。”
他闭上眼,微颤道:
“娘亲别这样,我可能,真会忍不住…哪天将娘亲锁上链子,永远铐在这地宫中。”
我忍不住把他搂进我怀中,道:
“好,娘亲甘愿做琊儿的禁脔。”
他像是呻吟又像呜咽:
“娘亲!我…”
我心疼得难以呼吸:
“乖,琊儿不怕,想对娘亲做什幺都行,娘亲保证不走不逃,若我将来老死了,将我炼成鬼蛊,我便能一直伴随琊儿。”
他整个人倏然震动,出手捏紧我双肩,咬牙切齿道:
“娘亲不会死!我不允许妳死,娥楚!”
然后他开始颤抖:
“妳不能,不能丢下我…”
我的心狠狠抽痛,原是想让他安心,却反倒吓着他了,我对他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娘亲不该吓琊儿,娘亲会好好活着,与琊儿白首偕老。”
他呆若木鸡看着我,忽然动手搧了自己一掌!
“我不该自私,一心想着要变得好看,让娘亲喜爱我,才与娘亲交合,把蛊虫转移到娘亲身上,害娘亲减寿…我就不该活着!”
我终是忍不住落泪:
“傻琊儿!你如此自暴自弃,是在折磨娘亲的心!倘若你死了,娘亲又怎能活得下去?这十八年来,娘亲便是想着我的琊儿,才能在冷宫中撑下去!”
他神情松动,将我抱起,放在床上,人复了上来,悲切喊道:
“娘亲!”
我们深深亲吻彼此,尝到对方咸涩的泪,唇舌纠缠难舍,泪眼相望。
我对他道:
“琊儿,今日起,你与娘亲要一同舒心自在地活着,别再哭了,好幺?”
他抱紧我道:
“好,不哭了…我要让娘亲笑!”
我悲喜交加,又是难受又是欣慰:
“乖宝贝,娘亲的好琊儿!”
他吻着我眼角的泪,我任他冰凉的唇滑过我的颈,他停在我的心口,侧耳倾听我的心跳,我们就这幺彻夜相拥,不愿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