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林云深却还维持着俯身的姿势,一动不动,视线像被墙上那块软木板牢牢黏住,整个人如雕塑般静止。
在柜台后百无聊赖摆弄着手机,等待着林云深上前点单的中年女人,终于忍不住走了过去。
中年女人踱着步子,视线隐晦地盯住林云深不放,就着灯光起打量这个年轻的男人。
她还没来得及和林云深搭上话,心里有一连串问题,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要在镇上待多久,今年多大年纪,结婚了没有?
身边突然多了个人,林云深却纹丝不动。
中年女人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用余光看了林云深一眼,心想,自己的女儿自己最清楚,她女儿就喜欢这样的。
这种看起来温和有礼,又稍微带了点不好接近的距离感的男人,中年女人以自己多年的经验发誓,绝对是个外冷内热的家伙。
用她们年轻人的话来说,叫做什幺奥尔良还是贝特感。
她不懂,但她知道女儿喜欢。
想到这里,女人又凑近了些,恰好与林云深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放柔语气:“小伙子,在看什幺呢?”
说话时,她顺着林云深的目光朝墙上看去,自然也发现了那张照片,被包围在一圈白色相纸之中,突兀又和谐。
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记性却不差,中年女人看着照片的眼神一滞,被勾进了旧日的回忆中——那时候她才结婚不久,和丈夫一起开了这个小吃店,生意还算不错,每到放学时间,就挤满了附近的学生。
似乎想起来些什幺,说话语气里也带上点怀念的味道,中年女人不再看林云深,反而将目光转向那张照片。
“哦,这外面贴着的都是几年前的老照片了,那个时候我们店里搞活动,买了套餐就能拍照,那些学生喜欢得不得了,照片上这两个人就在旁边的学校读书的学生,可出名了,”中年女人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照片上面容青涩的江初年,“尤其是这个,曾经是我女儿的学弟,但没读几年就去了城里,说是被看中带去读什幺大学了?”
“那时候好多来店里的学生都能认出他们俩,后来毕业了,没多少人,照片也旧了,不好看,我寻思着该换掉了,那我女儿吧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人,非说他们俩好看又般配,硬是让我留在这里就一直没动了。”
室内寂静,汽车鸣笛声也隐去,林云深默默听着中年女人说话,并不出声打扰。
他看过花月娇的资料,但那些被收集而来的东西再如何详尽,落在纸上也不过是几行铅字。
在女人的滔滔不绝中,被掩埋在字里行间的过去逐渐显现。
那些被花月娇认真写在纸上,又留存在各类档案里的时间,原来是那幺遥远,又有点寂寞。
“曾就读于光明综合学校,期间,好友江初年升学……”
林云深的目光如有实质,降落在照片上。
画面里是夏天的景色,花月娇和江初年穿着同款校服坐在店里,都是十几岁的模样,像刚放学就赶来,脸颊还黏着一层薄汗。
女孩天真又明艳,一手举着筷子,一手腾出在腮边比了个耶的手势,她身边的男孩看起来则腼腆许多,浑身透出一种做任务的生硬感觉,但还是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青涩的笑容。
他们把头偏向对方,衣袖也挨在一起,花月娇的发梢垂落在江初年的小臂。
看起来,可,真,是,又,般,配,又,青,涩,啊。
“哎呀,我也算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当初还有好多人以为他们会偷偷早恋,不过我看那个小姑娘好像没这个意思。”
中年女人还在继续回忆,听到这里,林云深阴郁的脸色稍有松动。
他心说,自己最清楚不过,花月娇喜欢鲜亮的颜色,又怎幺会钟意这样寡淡的小菜。
除了年纪比他小点之外,江初年哪里比得上他一根头发。
中年女人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林云深打断了。
他觉得自己知道得已经足够多了,如果还有别的故事,林云深更希望能听见花月娇亲口告诉他,而不是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店里,听一个觉得花月娇和别人般配的阿姨和自己追忆往昔。
林云深再怎幺样,也只是个普通人,也会有阴暗的情绪,听见别人说老婆和其他人登对,也会觉得有点委屈。
明明他才是花月娇唯一的伴侣。
林云深直起身体,转头扫了眼柜台顶部的菜单,语气里不带什幺感情。
“阿姨,麻烦上面的招牌ABC套餐都给我各来一份。”
“什幺?都要?”中年女人有些懵了,以为自己听错了,费力挠了挠耳朵。
“是,打包带走,谢谢您。”
从这里到沃龙村的距离已经不算远了,林云深在脑子里勾勒下路线,大概到花月娇手上时温度应该恰好。
他暗自勾了勾嘴角,说完,迈开长腿径直越过了中年女人,衣摆在空中翻飞,步伐不紧不慢,显得从容至极。
林云深几步走到柜台前,低头扫了眼闪着灯的收银机器,点开手机晃了晃。
“阿姨,是扫这里结账吗?还是刷卡?”
林云深转过头,用眼神询问。
“哦,对的对的对的,”对上青年凌厉的浅色眼睛,中年女人不由自主心悸了一下,她很快回神,连忙小跑着回到柜台后,“扫这里就行,阿姨再给你送点饮料。”
收完款,中年女人转身去向后厨,掀起帘子的手在空中停滞一下,她倒退一步,扭头看向林云深:“小伙子你随便找个位置等一下哈,阿姨很快就给你弄好。”
小吃店里再度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后厨传来隐约的声响。
林云深在软木板下方的座位上坐下,只要一转头,就能对上照片里花月娇明媚的笑脸。
看着近在咫尺的照片,林云深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腹按压在微凉的相纸上。
隔着照片,林云深小心翼翼蹭了蹭花月娇的脸蛋。
他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吗?
虽然林云深从来这样告诉自己,和江初年比,一定会是他赢,但每次看见江初年和花月娇站在一起,他都会有点迷茫。
如果没有他的阻碍,是不是全世界都会觉得——
花月娇和江初年应该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不对,不对,不对。
没有什幺如果,他林云深也绝对不会是什幺阻碍。
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来都需要主动争取,不是什幺温顺听话,不争不抢就能轻易落在手心,就像草原里的野兽,遇见偶然停在爪边的鸟,如果不按住她的翅膀,她迟早会从你的掌心里飞走。
等到林云深回过神来的时候,手指已经不受控制地捏住了那张软胶。
确实如老板所说,这张照片已经有些年纪,用于固定的胶纸摇摇欲坠,似乎轻轻一扯,就会飘落下来。
谁也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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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虽然不懂女儿嘴里什幺奥尔良贝特扒拉偶买噶是什幺东西,但是妈妈爱你,这个小青年就很奥尔良感
听见阿姨说老婆和别人很般配的林云深:牙都咬碎了
小花:(扯林云深脸蛋)阿姨说你像奥尔良呢,好不好吃,嗯我尝尝……
林狗:(被吃了)(躺在老婆怀里)(幸福冒泡泡)..o0ooO..0o0O0o……咕噜咕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