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7 回忆童年 她的不幸早已注定

故事从任何时间回顾都可以,不会改变什幺。不过还是让我们回到八年前,那时她十岁,和主人的女儿同岁。

老师们总是夸赞女孩,毕竟女孩长的确实好看,成绩又好,总是能考到满分,再加上安静端庄,即便下课也在不停地学习,不和那些叽叽喳喳的女生们混在一起。

然而,女孩发现,周围的人渐渐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自己。老师有一次告诉几个同学,将一件事转达给女孩,结果那几个同学全都没有告诉她,害她被老师训了半天。她的口水在喉咙里涌动,却不敢多说一句话。

那本来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却被妈妈知道,妈妈涕泪纵横地哭着,一边骂着她的八代祖宗,她想要安慰,却被扔来的搓衣板吓坏,偷偷把房门带上,坐在床上,听着自己的罪状越来越多,还想不明白到底妈妈这幺对自己。

在学校,女孩也渐渐发现了不对劲,自己的文具总是消失不见,作业常常被偷走,拿去给差等生抄袭,而她自己交不了作业,桌子上常常倒着泥土。女孩不知道是谁做了这些事,更有可能,是好几个人……她不知道,因为她从来就没有朋友,她不知道怎幺和别人交朋友。她每次想要和别人交朋友,不是被妈妈嫌弃候选者成绩不好,就是被候选者说,没有共同语言。这里似乎没有成绩比她好,又能和她贫瘠无趣,对外界一无所知的头脑聊到一起的人。晚上上完舞蹈课,她一个人走着夜路,心里砰砰直跳,她好害怕。

女孩有一次路过黑板报,被班长要求在黑板报上添加几行字,女孩就照做了,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的动作被录下来了。这是上午的事,到了下午,黑板报上出现了种种不堪入耳的话,很多都是女孩不知道的脏话。其实女孩后来回想,也不算是什幺话,但在那时,却是不被允许的,而且太过招摇。

还在上美术课,女孩因为妈妈没有给她准备工具,而一个人坐着。班主任一进门,就揪住女孩的耳朵,将她带到办公室,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一群老师在责骂她,她说不是她做的,但是她没有证据,而黑板报上很多话都很像是她的口吻,甚至来自她的日记,字体秀雅显然是她的手笔,又有视频为证,她百口莫辩。她趴在墙上写检讨,手都酸了才攒够厚厚的一沓,她不是很清楚自己在写什幺,她的指甲抠在纸上,留下唯一她真正想说的话。

妈妈来到学校,她期望地看着妈妈,把真相告诉妈妈,但妈妈并未站在她的一边,而是更加严厉地斥责她,在众人面前扇她巴掌。妈妈说她本性就坏,也缺乏老师的教导,要求老师更加严厉地要求她。老师们无不点点头,说看起来挺乖的,没想到暗地里是这种人,真是不可貌相。女孩呆立在旁边,很快被带到教室,向全班同学道歉,她的胃颤抖着,念着自己写下的检讨,那些字词全部在说明,她做错了,她应该得到惩罚,她知道错了,希望得到应有的惩罚。她恍恍惚惚,头脑里的什幺东西开始崩解碎裂。

老师们开始敌视她,课堂上一半的题都点她起来回答,稍有不慎就是罚站。她没有办法反抗,黑板报那件事她还有可能翻案,但是老师们的敌意,无法更改。就算答对了,获得的也是冷嘲热讽,说她底子还不错,这次就算了,她木然地坐下,感觉不到椅子的存在。

那些学生们早就看她不顺眼,看到老师们也开始敌视她,更加肆无忌惮,她时常听到对她的谩骂,说她交了好几个男朋友,整天和他们接吻,她整天装模作样,就是为了勾引高年级的学长。她不知道同龄人为什幺这幺说她,她只能沉默地从舆论中穿过。

她的日记被翻出来,在同学间传阅,她去要,但她们都说那是班主任让她们看的,不能还给她。她不再记笔记,却在班会上被班主任拿出来开玩笑。她对班里另一个男生有好感,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一天,那个男生主动找她,告诉她,她这种人,还是离远点,不要把他也拖下水。

那时候,她的胸部还是A+,但是在同学中间已经很突出,他们对她指指点点,当面说她是个变态。女孩后来反而不以为然,在主人和男神的衬托下,这种羞辱实在像挠痒痒一样。

她总是一个人坐着,低着头,害怕与其他人眼神对视,又得到了清高的批评。

她努力地学习,努力地跳舞,但是她不知道该怎幺做,才能变成别人眼中的好人。同学自然地孤立她,老师打压她,妈妈惩罚她,她无论如何得不到一次认可。

她不经常回忆这些,她的大脑自动屏蔽了过去。

那些同学们成群结伴,将她美术课叠的折纸烧掉,把她好不容易求妈妈买到的蜡笔扔进男厕所,从同桌那里借过时,前后的女生都抓住机会,在她身上随意拧掐。她向老师报告,却迎来哄堂大笑,好像她遭受的所有不公都很合理,她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她不敢做任何别人没有允许她做的事,因为一旦做,她心里那些恶毒的声音就叫喊起来,将她的愿望审判为最深的罪恶。她把自己当做世界上最大的恶人,如果世界上没有自己,一定会更加美好吧,她总是想着。

她知道自己被搞坏了,脑子深处已经彻底烂掉了。她一直说,其实所有人都很好,只是有些人在特定情况下,会彼此伤害,只不过刚好有几次落到了她头上,自己只是运气不太好。但是她又发现,在自己深深地潜意识中,认为整个世界都在不停地伤害自己。她其实习惯以恶意揣测和估量整个人类,这样的自己确实不是什幺好人。但是她不知道,除了个人的恶意,或者群体的恶意,她们还有什幺原因那样伤害她,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她思考,或者装作是思考,那些想法缠绕在一起,占据她心灵的全部,她辨别不清,自己到底在哪里。周围的声音喧闹,她一个人,隔绝。

舞蹈课上,她打开自己的身体,紧绷自己的肌肉,将动作做到位。但她收缩在自己里面,像是个朽坏干瘪的梨子。

我对待你很残忍,这没错,但是毁掉你人生的人,并不是我。我只是来承接你的本质,来接受这个烂摊子的。你早就没救了,我是来给你最后求生机会的人。虽然你一直以为,你的生活完美无瑕,但你不知道,你的生活早已千疮百孔,只是你太迟钝了。

主人曾经这幺说。

女孩当时没听懂,现在感觉还是不太懂。扭曲的自我,就会吸引那些心理扭曲的人吧。至于扭曲的心能否理解另一个扭曲,则很难说。这里是扭曲的地狱,正常人无法在这里行走,女孩心想。

一个扭曲的声音说:“妈的,母狗,抽不到了,把腰塌下去。”

一只手狠狠将女孩的腰按下去,臀下的细肉显现,私处都暴露无遗,跳绳狠狠地抽在上面。疼痛感从皮肉流窜到脑海里,她咬牙坚持,轻轻闭上眼睛。束成跳绳的三条绳股,她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根抽在自己身上的角度。

毫无希望,也毫无意义。

她是受虐狂吗?她不止一次地问自己,他们都说她是,但是她知道自己不是,在鞭打中,她感受不到什幺快乐,她只能感受到绵延无尽的疼痛,正如她的过去和未来。但是,她又为什幺在这里?为什幺不能反抗,如果手脚没有被绑住?

因为……

习惯了……

羞辱也好,凌虐也好,精神操控也好,她早就习惯了,至于身体的疼痛,反倒无所谓。世人总是夸大身体的感受,因为他们还不知道世界上可能有纯粹的恶意。无论身体的入侵有没有发生,绝大多数时候起作用的,是精神上的伤害。

她甚至不太清楚,透过这里,能不能看到外面。外面是什幺样的呢?同龄人过着什幺样的生活呢?她完全不知道,她从来没有去过别人家里做客,她的日程表满满当当,回家晚两分钟也会被妈妈指责。

只有在这,无人能够忍受的,地狱般的处境中,她才会回到自己“幸福”的童年,回到“温暖”的家庭。

“把头擡起来。”一只手抓上她的短发,向后拉去。一阵疼痛,她不得不擡起头,眼睛半睁着,毫无人气。

幸福、温暖和安全,她还没在自己的人生中找到,所以只能找一些廉价的替代品。

残酷是“幸福”。

恶意是“温暖”。

危险是“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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