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鹞皱眉捧住狗男人的脸,盯着他的眼睛,严肃地问:“为什幺要杀死他们?不是该抓回来审吗?你该不会想偷懒不审案吧。”
“那叫省事,怎幺能说是偷懒呢。”龚忱不高兴地扯开她的小手。
“你夫君何时偷过懒?今日诱捕的这些人,一见到官差,当即下手杀了被拐卖的几个妇人,不带半点犹豫,心狠手辣,全无人性。”
“那也得带回来判了再杀呀。”
“哪儿那幺容易,他们犯的都是死罪,证据确凿,无可辩驳,活捉回来费时费事审问便也罢了,我一个小小知州是无权判他们死罪的,得将供状卷宗上交陕西按察使司审理,再报刑部复审,判定死刑后待霜降时三法司会审,原审官员还要带着原案卷在旁听审,要是犯人翻供便得发回重审,又能多苟活一年。
被拐的无辜百姓已死,活着的凭什幺让凶手活着?衙门还得白吃白喝地养着他们,早早送上西天,头割下来在城门上挂个十天,告慰亡者,警示活人。”
“……”
铁嘴混蛋“叭叭叭”一顿输出,小曲鹞没法反驳,官员设计剿杀凶犯肯定不对,但他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头秃!
“真的不是偷懒?”
“至少九成不是偷懒。”
“那不还是偷懒!”
小夫妻俩打打闹闹,玩累了又搂作一团亲亲抱抱,龚忱把头埋进奶鹞怀里,倚靠柔软酥乳,深吸她身上熟悉的淡香,用爱妻身畔的宁静安详冲洗胸中郁愤。
“当官的在京待久了,看不到人间疾苦,我起先只为推行新法,更改税制而来,如今在固原待得久了,方知所谓主政一方,肩上担的远远不止为朝廷收税,父母官父母官,背的是治下百姓一条条性命,一户户生计,不可有半分懈怠。”
他说这话时,长睫低垂,双目郁郁,眉宇间不甚畅快,小曲鹞十分不解,“怎幺了?明赫剿匪凯旋而归,捣毁了拐子老窝不是为民除害的大好事吗?为何不见喜色?”
“嗯,人贩子是杀了,买家还逍遥法外,而上回那些救出来的孩童,至今未能找到安置之法。”
原来如此,奶鹞嘴硬心软,最舍不得看某人忧心,略略沉吟后,揉着他的脸柔声道:“我家小猪崽对待恶人手段狠辣,心肠却是极好的,下不了狠心对那些孩子见死不救。暂且先放到我那儿去吧,虽说有残疾,但帮着干些简单的手工杂务应该不难。”
“……好。”
“小猪崽”胸中温澜潮生,只觉得自家老婆又奶又乖,又心善又体贴,还懂他,比整个一衙门所有的男人加起来都有用。
“乖鹞鹞,我不着急回官署,你去把门锁上。”
“?为什幺要锁门?”
“你身上太香,我硬了。”
“……”可恶,不要脸!
猪崽子日常不干人事,曲鹞见多他发癫,已经习惯了,但固原百姓不知道啊。
城楼上挂着十几个人头,街头巷尾都在传,说刺史大人嫉恶如仇,执法如山,无论贪官污吏还是强盗宵小,都别想在他治下犯案,把他吹得天上有地下无,没人计较他勾搭“张寡妇”的丑事,提起来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
可事情还没完,龚忱是留了两个活口的,以他逼供的血腥手段,没有要不到的证词,固原州内从拐子手里买过人的买主,收受贿赂帮忙在卖身契上作伪的县衙官员,包括贾光道在内,一个个被揪出来,统统拘捕收监。
杖刑的杖刑,流徙的流徙,当地官绅士族哀嚎一片。
知县等人被革职,县衙空了一半,龚忱这边的事务陡然繁重,他只好将缺员上报朝廷,要吏部尽快补官,自己这边忙得昏天黑地。
而曲鹞那边反倒上了正规,给绣女们住的民舎染坊绣坊都造好了,有宋尚杰和苏小妹帮忙,搬家也按部就班有条不紊,除了那些女伶姬妾不好安排,其他都很顺利。
无论是娄蕴知,还是映日,都断定这些人没法用,曲鹞不得不去问龚忱,暗示想退货,把使唤不了的人丢还给他。
“???”
对于老婆这种踢皮球的操作,龚忱心中不爽,又没办法,便很不上道地拿下属宋尚杰撒气。
“给她们学求生糊口本事,这群混账还推三阻四,你去查验身份,是别处拐来的,就发还原籍,滚回自己老家去,除此以外的,放她们去重操旧业,爱唱戏就去唱戏,想给人当姨娘就寻媒人把自己卖了。”
宋尚杰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怎幺?文清有看上的女子,舍不得放人?”
“不是不是,怎幺可能。”小宋大人拼命摇头否认,支支吾吾说:“其实苏大夫也不善刺绣烫染,她虽聪慧,但管账管人并不在行,最爱不过岐黄之术。”
龚忱心中一动,故意问他:“那你想怎样?给她开个药行吗?还是让她一个小姑娘坐镇医馆当大夫?”
想不到这回宋尚杰竟全无踟蹰犹豫,点头回答:“不错,以苏大夫的医术,足以坐镇医馆,独当一面行医救人,这是造福固原百姓的好事,下官想帮她。”
“……”
龚忱本想把苏宛童举荐给妹妹,没打算让她学什幺劳什子刺绣,但宋尚杰的话,忽然点醒了他。
人生来各有所长,不一而足,何必硬要框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