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声质问，如大雨掐灭季云芊的火。
魏言为人万般好，唯独对待魏如钧，实在称不上一句好父亲。
她也是觉得魏如钧可怜，当初才想着为他做些什幺，好歹让这个孩子体会到亲人的温暖，没想到却为今天埋下了祸根。
说到底，魏如钧只是个没了母亲、又缺乏父爱的孩子。她平日里多督促他学习上进，可碍于继母的身份，终究不能插手太多，难免让他走了歪路。
更何况昨夜醉成那样本是不该，她为尊为长，怎可一味将责任推到孩子的身上。
季云芊本就是个脾气来去匆匆的人，心思电转之间，旺盛的火气已去了大半。魏如钧一直留心着她的神情，见她眉头微松，知道自己的策略确实起了效用，当即趁热打铁。
“我不关心父亲，也不在乎他怎幺想。若他要将我扒皮，那便扒。我只想让母亲知道，母亲是我最爱的人，父亲不能为你放弃一切，但我做得到。”
季云芊发觉自己今日好像才真正认识魏如钧。
他往日对她明里暗里的挑衅，竟然是所谓的“爱”？
“你若爱一个人，怎能不顾她的意愿。若你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只在乎自己的得失，那就不是爱。”
但就连季云芊问出的这句话，魏如钧也早已想好了答案。
“昨夜，非要我留在房中的人，不是我。”
季云芊一怔。
见她不敢置信的眉眼，魏如钧似乎轻轻笑了：“是你抱着我，求我不要离开你。”
似还觉得不够，言笑晏晏的男人神色飞扬，再往她心上插了一刀：“我也给过你机会，但你说要。”
“…………”
季云芊彻底说不出话了。
魏如钧知道季云芊向来心软。他先表明了心迹，又证明她亦不无辜，以她的个性，必然无法再责怪他。只要她不推开他，相信假以时日，他一定能代替父亲在她心中的地位。
毕竟他还年轻，而父亲却已不再力壮。
魏如钧取来二人的衣裳，放在季云芊面前。“我昨日已为你盥洗。”
“……谢谢。”季云芊脑子还乱乱的，胡乱将衣服套好，脑海中还在思索这件事到底该怎幺收场。
她很确信以魏言的性格，不会在意她做了什幺，只会让魏如钧生不如死。可她却没办法安然接受，因为这件事的酿成也有她的一份大错。
“我不会给元和送信，他在前线，需要心安。但他回来后，我会将此事向他坦白。”季云芊一边绑衣带一边道，“我会为你顶罪，你不必慌乱。但你不可将此事声张，这对你父亲日后治军没有好处。”
魏如钧慢吞吞地穿自己的衣服，耐心地听她将事情都安排好后，才擡眸看向已衣冠齐整的她，脆弱得似乎破碎：“……那我呢？”
“什幺？”
“你处处为了父亲着想，却不关心我是怎幺想的。你甚至没有问过我一句，这些年来我是怎幺忍受自己心爱的人和别人相恋成婚的。”
季云芊微顿，片刻后道：“魏如钧，你会有更好的选择。这一次，我当你是失足的孩子，此事以后勿要再提。”
“弱冠礼成，我已不是孩子了。”魏如钧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我是堂堂正正的男人，一个和魏言一样有血有肉、有爱有欲的男人啊。为何你唯独偏爱他，不爱我？”
“因为我嫁给了你父亲，不是你。”季云芊反抓住魏如钧的手，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来，看着他的眼睛，眸光凛冽，“而且我爱的也是你父亲，不是你。”
声音清脆，如刀片片割开魏如钧的心。
他呆若木鸡，孤立在原地，看着季云芊打开房门，裙袂飘然而去。
房间很安静，他听见自己的心脏滴血的声音。
他早已知晓，可听她亲口承认，如此绝然地离他而去，这份痛与恨，仍然叫他肝胆俱裂。
难道手段用尽，她也不会回头吗？
可他如何能放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