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阁所有人顷刻间被死士控制,两名黑衣死士按着魏如钧跪在地上。他们用锁链将他的手脚全部捆起,然后恭敬地退出房间,只留下父子二人。
往日风华恣意的少年狼狈地跪在地上,漂亮的丹凤眼中却全是不屈与冰冷。
“你可知错?”
魏如钧不答。
房间内气氛越发剑拔弩张,魏言并未期待魏如钧的回应,他只道:“你母亲到最后一刻还在为你求情。看在她的面上,我不会取你性命,但你我二人以后不便再以父子相称。今夜我会派人将你送往陈州,无我手令,日后不得踏进青州城半步。”
听到季云芊的消息,魏如钧猛地擡头。
他丝毫不意外季云芊果然将所有过错都揽在她自己的头上。若非如此,他怎会如此执着,一步步堕落成魔。
看着魏言平静而冰冷的神情,魏如钧起初只是无声冷笑,但渐渐地,他笑声无法控制地放大:“魏言,你在怕什幺?”
魏言冷目看他。
“你不过是害怕我年轻力强,比你更有魅力,早晚有一天昭娘会弃你而去,选择与我白头。”魏言的神色一点点沉下去,魏如钧全然不惧,反倒更加猖狂,不掩嘲弄和鄙夷,“你比她年长十岁有余,再过几年,等你人老力衰,要靠什幺将她留在你身边?”
魏言擡脚将被捆住的魏如钧踹翻在地:“魏如钧,我答应她不伤你,不代表你可以口出狂言。”
纵然躺着,魏如钧也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我口出狂言?是不是事实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已过四十,还有几年好活?纵是不死,色衰而爱驰,她当然不嫌你,可你自己瞧瞧你的老样,能配得上她吗?你怎敢说你爱她?”
“你若真的爱她,当初便不会用成亲将她困在你身边。你只不过是利用她的心软成全自己私欲的小人罢了,除却礼法,你又有哪里胜于我?”
“魏如钧,你恐怕是不懂。并非我用成亲将她拴在身边,”魏言一字一句,声音铿锵决绝,“是她爱我,愿意与我成婚。”
见到魏如钧闻言骤然变得愠怒的脸,魏言似乎轻轻笑了:“我有哪里胜于你?仅凭她爱我三字,我已远胜于你。纵使我年老色衰,她也宁可舍弃你这年轻貌美的郎君留在我身边,我如何不如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怎敢肯定?”魏如钧放声大笑,“若你心中无惧,何必将我远送陈州?若你认定她无论如何都会爱你,你怎不敢将我就地打死?魏言,你不敢。”
魏言起身,他手中的木椅把手已遍生裂痕。门外死士应声而入,各自扯住一条魏如钧的手臂。
“送去陈州。”
魏如钧被拖了出去,面上笑容却更甚。
他知道,魏言被他的话扎穿了心。裂痕已经埋下,等他归来的那日,季云芊会重新做出选择。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韬光养晦,伺机而动。
魏言站在房中,心中已怒不可遏,面上却还强作平静。
知子莫若父,同样的,知父莫若子。他清楚魏如钧对季云芊不可言说的野心,魏如钧也知道他心中的逆鳞。
与季云芊相遇那年,季云芊十七,他二十七。那时季云芊正直豆蔻年华,他勉强还能称作一句公子,两个人年岁差得虽多,但比肩而立,也不算突兀。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是不折不扣的“老爷”,季云芊却还正值佳龄。尽管他一直以来严于律己,可十岁的光阴,终究提早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随着时光流转,那些痕迹将越来越明显,直到再也遮掩不住。
早些年,他比如今更骄傲,一如现在的魏如钧,因此他并未着急成婚。恍然发现自己年岁已高的瞬间,他忽然明白了成婚的意义。
他到底是不是在用婚姻捆绑季云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是的。
借用道德与世俗的捆绑,将季云芊永远留在他的身边。这是他成亲的最大目的。
他从不否认自己的自私与卑劣,但也从不承认。季云芊一直将他当做世间少有的君子,他想要这个印象永远保持在最光鲜的一面。
魏如钧,还是永远留在陈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