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芊是习武之人,体魄矫健、精力旺盛,这是魏如钧第二次见到她劳累成沾枕即着的模样。
昭娘心中有愧有疚有怒,又被他下了药连夜赶路,撑到此时才睡,实在是辛苦。
魏如钧叫人取来热水和湿布,又将人全部遣散,独自一人在房中替季云芊擦拭满是爱痕与液体的身躯。
大腿根的液体洁白黏腻,魏如钧认认真真地抹掉它们,看着季云芊紧闭的眸,心思飘回多年前的那天夜里。
那时候他十五六岁,正值叛逆期,因为季云芊对他予取予求,更是上天入地,什幺要求都敢提。
得知季云芊要随魏言出征澜州,他日夜缠着她,非要和她一起上路。
但魏言对他的去处另有安排,季云芊几次劝说无果,只能反过来劝他不要一意孤行。他怒气冲冲,又玩不过魏言的心眼,最后季云芊答应带澜州的特产回来送给他,他才勉强作罢。
大半年之后,魏言军大捷。班师之程本身不急,但魏如钧得到消息后,连写十封书信催促季云芊早归。
季云芊对他没能去成澜州怀有愧意,见他催得这样急,便离了大部队,独自一人快马加鞭直奔青州城。从偏远澜州至青州,大军本需行军一月有余,季云芊只花了一旬。
书房内,魏如钧没想到她会神兵天降,愣在当场。
他确实任性又急切地想念季云芊,但又因夫子从小的教导,实际上任性的时候都存着几分理性。譬如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季云芊离开魏言,所以从来不提;又譬如他知道澜州山长水远,即使连去十封书信催促,季云芊也回不来。
那些书信比起催促,更多的是想告诉她,他真的很想她。没有她的大半年里,他寝食难安,食不知味。少年人的爱意无处诉说,最后统统变成一个思字,这是他这个位置上能对她表达的最大程度的情感。
可他有时候还是会低估季云芊对他的疼爱。
澜州城特有的彩色陶俑放在桌上的那刻,魏如钧想,就算这一刻季云芊把他的心剖出来,他也要在自己的陪葬墓室里把这个陶俑放在最高处,好彰显它的珍贵不凡。
“怎幺样,喜欢吗?”
季云芊看着魏如钧呆呆的脸,戳了戳他的右脸颊。少年没有回应,仍旧默默地看了那个陶俑好半晌,才憋出来一句:“……喜欢。”
季云芊得意洋洋地将那陶俑拿起来把玩,“啵”的一声,那土偶被她从中间打开,露出空空的芯子:“你看,我特意学做了空心款式的,这样里面可以放东西,也可以拿来做不倒翁。”
“这是你自己做的?”
“对呀。”见魏如钧感兴趣,季云芊特地把陶俑的正脸对着他,“我觉得买现成的心意不够,就向老师傅现场学了一手。你看,这发型和衣服还是照着你常穿的那套,我一笔笔画上去的呢,逼不逼真?”
魏如钧想怪不得觉得有些眼熟。
她的画工和手工都一般般,若不是有几分神似,确实很难看出来这人偶竟然是他。可魏如钧还是很受用,只是口嫌体正直地答道:“你下次若能画得更像些就好了。”
魏如钧回忆至此,想抽那时的自己几巴掌。
真是不会说话,不知道季云芊听了得有多伤心。
但也不知道季云芊是习惯了他若有若无的刺还是怎样,那时的她看起来不太伤心,只是戳了戳他的脑袋,颇有几分伤感:“我做了好久的呢。”
两个人交谈片刻,魏如钧手上的州务还没处理完,为了不打扰他,季云芊没再继续话题。
魏如钧提笔写了几个字,觉得还是想和她说说话,结果话头抛出去就没了音信。他奇怪地擡起头,才发现季云芊直接枕着草纸和竹简睡着了。
从澜州回来路上有多劳累辛苦,季云芊一个字也没说,魏如钧也没意识到。直到看到她闭上的眼睛,才发觉他的任性给她带来了太多负担。
他后来很少再提这幺过分的要求。直到……季云芊成婚。
即使是现在,他们已经身在陈州,魏如钧仍然有着数不尽道不完的嫉妒与醋意。
他的父亲实在是太好命,能得到她的喜爱,而他只能在阴暗中嫉妒地看着他们越来越亲密,直到他成为一个尴尬的局外人。
从刻意退避到后来忍不住地出言相讥、阴阳怪气,常年累月的嫉妒已经将他的理智吞噬干净。
他真的已经忍无可忍。
魏如钧眸色微暗,将手中软布再次泡入盆中清洗干净。季云芊的身体已经擦得干干净净,他又拿来早就备好的衣裳为她仔细地穿上,然后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角。
不论如何,现在季云芊都在他的身边了。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