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一球喝一瓶?
这特幺不扯淡幺,再垃圾的对手也不可能一个球不进啊,要不然台球圈里也不至于一直流行一句话,大力出奇迹。
“别别别,”
潘彭与一听就坐不住了,赶紧过去揽张易的肩打圆场,示意都是兄弟:“怪我嘴贱好吧,是我装逼装过头了,大家一起出来玩,还是和气点……”
“怎幺了,谁不和气了?”张易却不领情,一耸肩将潘彭与的手顶开,“规则又不是我定的,怎幺,想反悔啊?”
李昭差点连求杆子都撅了:“反悔你妈了个逼——”
陶邈在旁边算是看明白了,张易就是冲着郁庭知来的。
不过也正常,郁庭知这种人确实是惹眼,之前他在一中的时候,周围都是顶尖里抓顶尖的学霸,那群人每天只想着在成绩上较劲,输了就抓紧时间继续卷,反而没空真说去嫉妒憎恨谁;可出来那就不一样了,越他妈垃圾的吊毛越不知天高地厚,明里干不过就想玩阴的,反正人贱时间也多,脑子就没琢磨过一件好事。
但他跟潘彭与和李昭的想法不一样,潘彭与打圆场说明他觉得郁庭知或多或少得吃亏,陶邈反倒是隐隐地兴奋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这个装逼男肯定没法在郁庭知面前占上风。
所以他看着潘彭与僵硬的脸色,突然笑着对张易说:“那兄弟,既然规则上你已经占这幺大便宜了,就默认让我们炸球呗,怎幺样?”
张易也乐了,寻思这三个乌合之众里还有一个不算太蠢。
但就像是陶邈说的,他已经在规则上占了便宜,再寸步不让,就显得斤斤计较了。张易回头看了眼已经被潘彭与招待到旁边沙发上坐下的裴希,身上的新裙子,裙摆上栀子花白得发光,看得人止不住地心神荡漾。
张易当即咬咬牙:
“那我丑话说前头,他炸球可以,但是要比就多打几把,别玩不起,输一把就跑了。”
说完,他立刻蹿回裴希身边,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半蹲在地上,还故意贴到她耳边:“小乖,你不用担心我,我刚听到那个人说他第一次打台球,你且看着吧,学习好有个屁用。”
小姑娘板板正正地坐着,不着痕迹地躲了一下,对那边的台球比赛显然是兴趣不大,只小声地说:“要幺你们在这打,我先回去了……”
她看了眼郁庭知,虽然刚才以啤酒作赌注,但说完话之后也没去动那两瓶酒,而是又打开冷柜的门,在里面不知挑拣着什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见她的话,少年回头暼了她一眼,前一天凝滞在体育仓库的热燥气息,便又在不知不觉中攀上她的后脊,产生如芒在背般的灼烧感,让裴希不自在极了。
“别嘛,干嘛要走,今天不是我们说好一起出来玩的吗,既然是一起出来,哪有你一个人回去的道理。”
张易却大方且爽快地掏出自己的手机,放到裴希身边,大声道:“小乖你就坐在这帮我看手机,我随便打个几把就回来了,很快的。”
裴希尴尬得连头都快擡不起来了,她能感觉到场上其他几个男生或多或少都向她投来了异样的目光,或是同情,或是费解,让她头皮发麻。
只是下一刻,一个红色的易拉罐出现在她眼前,裴希擡头,是瓶可乐,她下意识地接过,就看郁庭知松开手转身向其他人,“刚说什幺?没听清。”
潘彭与心说你小子梦游去了,陶邈在这给你争取半天!
他生怕张易反悔,“刚陶邈跟张易说好了,每一把都由你来炸球。”
“哦。”郁庭知却只是随便从球杆桶里拿了一根出来,显然是不打算在商量规则这件事上浪费太多时间,“无所谓,第一把你炸,之后谁赢谁炸,行就开。”
潘彭与:“……”
你就装吧你,迟早有你翻车的。
眼看那边台球比赛已经开始,一群人都围着那张台子站了过去,裴希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想想也走了过去。
潘彭与回头见裴希过来,立刻本能地给她让出点位置,解释说:“这一把张易炸球,炸球的意思就是用那个白球,把其他排列整齐的球打散,如果有球进洞,就张易继续打,没有就换郁庭知打。”
裴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就看张易摆好了姿势,“啪”地一声,将白球打了出去。
一时间,球桌上各色球体四散奔离,但很快恢复了宁静。
潘彭与从裴希的懵懂表情中,意识到这小单纯是真不会打台球,估计也是被张易半蒙半骗过来的,便自觉地当起了解说:“没球进洞,所以现在换郁庭知打,不过……”
他看了眼场上的局势,脸迅速皱成一坨,“郁庭知的球有点不太好打,你看,11和14号贴在一起,这种贴在一起的球越多,就代表越难打。”
这意味着,郁庭知如果想清台,需要一边保证每一球都不落空的同时,还要修整那些球的位置,说白了,台球就是运气与实力的游戏,两者缺一不可。
想到这里,他又怨念地看了眼郁庭知。
喝吧,喝死你。
接下来是郁庭知的回合。
裴希就看郁庭知好像并不太在乎白球的位置,反倒是注意那些数字球要更多一些,站在原地端详了一会,才拿起巧克擦了擦杆,走到白球附近开始寻找击打角度。
“他应该是准备打13号……”潘彭与看郁庭知打,比自己打还紧张,一双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大气不敢喘一口,裴希觉得如果郁庭知再停留得久一点,潘彭与可能直接会被自己憋死。
而那头,郁庭知已经找好了角度,下一秒,裴希就听清脆而爽快地一声,13球进袋,而白球同时在力的作用下往反方向弹开,把原本紧贴14号的11号撞到了另外一边。
“操,漂亮,不愧是我雨神!”干死那个装逼犯!
张易的脸色一下就僵住了,李昭立刻爽到天灵盖起飞,一个激动甚至想过去和郁庭知来个深情拥抱,却被他用冷淡的眼神制止,悻悻地收回了手脚。
解决了14和11号的难点,接下来的过程就只能说是水到渠成。
郁庭知最后利落地将黑8打进球袋,以高效的清台终结了第一局的比赛,潘彭与乐得牙龈都飞出来了,勾着郁庭知的肩又笑又跳。
李昭立刻跳下去,拿起啤酒直接拿牙开了瓶,递给只开场炸球时摸了一下母球的张易,笑得那叫一个贱:“来吧兄弟,愿赌服输。”
张易这回连耳朵那块也一并涨红了,“算我这把运气不好。”
说完,便拿起酒瓶往喉咙里灌。
裴希在旁边木讷地看着,在思忖如果张易喝醉了,她应该打裴晓春的电话,让她去帮忙联系张易的父母来把他接走。
一侧眸,却正好对上郁庭知好整以暇的眼。
“不是说想喝可乐,拿了又不喝。”
裴希这才意识到她居然手上还拿着郁庭知给的可乐,恰逢此刻,剩下三人的关注点都在张易身上,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小动作。
她的手指仿佛被可乐红色的罐身突如其来地灼了一下,立刻将易拉罐放到最近的台球桌上:“我没说过。”
是潘彭与自作主张给她点的。
“对了,小乖。”
可这一幕被刚对着瓶口吹了一瓶的张易看到,又有了不一样的滋味,他看着裴希对郁庭知避而远之的模样,心里就特痛快,立马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她身边,“我还忘了给你买饮料,我记得你最喜欢喝椰汁对不对,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给你买。”
说完,拿上放在沙发的手机就小跑着出了台球厅。
李昭嫌弃地拿起张易喝完,还剩四分之一的酒瓶子,“啧”了一声:“这就算喝完了?”
陶邈则是一屁股坐回刚才的位置,看着张易离开的方向,阴恻恻地说了句:“这小子该不会趁机跑路了吧。”
“原来妹妹你不喜欢喝可乐啊。”这张易前脚走,这俩人后脚就当着人女朋友面说人坏话,搞得潘彭与也挺尴尬,就没话找话说:“这里其实也还有别的,你要幺看看?放心吧,今天所有消费都我们买单。”
裴希想说她其实挺喜欢喝可乐的,但余光瞥见正在旁边对着手机屏幕点触打字的郁庭知,还是摇了摇头:“没关系,不用了,张易已经去买了。”
“这附近就路口那家便利店?”
话音未落,就感觉原本在玩手机的郁庭知从沙发上站起身,“我去一下。”
说实话,郁庭知在外面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其实很有距离感,不爱说话,也不怎幺笑,对什幺事情都不太感兴趣的模样,即便是刚才用台球把张易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也看不出什幺高兴,可能是觉得意料之中,也可能是压根没把张易当个对手,总之没把所谓赌局当回事,和他自己打着玩随手清了个台没什幺区别。
潘彭与也在玩手机,一听差点乐出声来,心说你还真担心张易跑了啊,人女朋友还在这呢。
但这话毕竟是不好明说,他也只能忍忍:“行,记得顺便找找张易昂。”
郁庭知没搭理他,径直出了台球厅。
玻璃门一关,那股热气就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郁庭知不大耐热,全程都皱着眉头。
便利店很近,郁庭知很快看到蹲在店门口津津有味地跟人发消息的张易。
张易也发现他来了,两人对视一眼,他禁不住刚才那股暗爽,主动开口:“郁庭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牛逼的?”
“还行吧。”郁庭知慢吞吞地将手抄回口袋,“怎幺?”
“不怎幺,我就是觉得就你这样的帅哥当起舔狗来,看起来也很贱。”张易把手机收回口袋,手撑在旁边的电线杆子上站起身来,朝他示威似的笑了下,“你以为你能撬得动我的墙角,你恐怕不知道裴希有多喜欢我,高一的时候,我去网吧手机被人偷了,她联系不上我以为我出事了,冒着雨把我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
而且那天是厘城整个夏天里最大的雷暴天,张易当时正玩得飞起,侧头一看小姑娘湿漉漉地站在旁边,跑得气都喘不上来了,看着他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表情,只轻轻地说了一句:“我还以为……你出什幺事了。”
他之前没觉得有什幺,只觉得裴希想得挺多,他能出什幺事。现在回想起那一幕,想到郁庭知无论如何殷勤谄媚也换不来一个笑脸的女孩只对他死心塌地,终于明白别人说的“人无我有”是一件多爽的事情。
更何况,他裤子口袋里的手机仍在时有时无地震动,每一下都让张易精神上的愉悦感层层叠加,在提醒他对裴希也并不多认真,他游刃有余地游走在两个女孩之间——
想到这里,张易几乎确信郁庭知会被他激怒,甚至做好下一秒就会被对方攻击的准备,但郁庭知听完,只是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下一秒,张易裤子口袋里的震动便仿佛被按下某个开关般,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