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不可思议,痛成这样我还能在脑子里思考这三个男人的人种问题和风俗习惯造成的审美区别。
伊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眼珠子一点点向下移动到我胯下。
他脸部肌肉没有丝毫动弹,可我还是莫名愤怒了。
我:“看什幺看?!没见过吗?!”
一旁的阿利克西欧斯缩了缩脖子。
我一会叫,一会咬着牙气喘如牛。恍惚间我看到阿利克西欧斯的鹰在窗外,正在梳理羽毛。
我觉得它真好,因为它是卵生的。
伊丹欲言又止的左右转转脑袋,而后他一遍遍的摸下巴。
半晌,他转身走了。
我:“伊丹,你要去哪?!”
伊丹的影子又出现:“我带密特拉什特给你看。”他可能觉得这会有什幺帮助。
没一会,伊丹抱着个小孩出现。
那是很小的小孩,坐在伊丹胳膊上吃手。
我翻了个白眼,没忍住疼大叫了一声。
密特拉瞪大了眼睛看我,手也不吃了,从口中拿出,口水拉丝掉到伊丹脸上。
伊丹空出一只手抹脸。
阿利克西欧斯:“你有病吗?你把他带过来,万一他被吓得大哭…”
伊丹:“不会。这又不可怕。”
密特拉果然没有哭,只是盯着我看。
阿塞提斯又夹了糖块放在我嘴边,我含进嘴里,咬成两半,并将它们分别顶在牙龈里用力。
这种身体的僵直,剧烈的疼痛让肌肉紧绷的记忆,混杂着伊卡洛斯的身影,蒙柔抱着孩子的表情,不断的在脑海里闪现。
太阳一点点移动,连带着室内的影子也在向一边变化。
我觉得膝盖、手臂和腰都不是自己的了,它们只是僵硬的维持着一个姿势。
时间过得很慢,似乎不舍得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
终于,身体突然变轻了。
一直跪在我脚边等着接孩子的两个女奴也早已举痛了手臂,在接到孩子的那一刻我听到她们松了口气。
空气安静了片刻。
潘泰亚接过初生儿做检查,我则维持着这个姿势站着,双手攥紧横杆以至于用力过度。
整个人宛如在跑马拉松的最后两公里,完全是机械化的在喘气,确认自己还活着。
一只手附上来拍了拍我的手背。
我擡头看见阿塞提斯看着我,他还是那个僵硬的表情。
他嘴唇和眉头动了动,脑袋朝潘泰亚的方向偏过去,又转了回来。他试图看看孩子,但大概觉得还是得先看看我还活没活,于是眼睛固定在我脸上。
他伸手摸我的脸,把汗湿的头发拨开,又揉了揉我的嘴唇。
“别碰我…”我咬牙,“该死的,总觉得皮肤被风一碰就疼。”
“高度紧张造成的。”潘泰亚插嘴。
维持着这种站姿,我一点点的把手臂拿开,试图站直身体。
潘泰亚正在剪脐带,而我则被扶着站在原地。
“你看够了吗?”我感觉还有个东西在外滑…
阿塞提斯:“没事,我不介意。”
我:“我介意,谢谢。”
阿塞提斯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我曾经以为听说过的,有的女人刚生产完就下床走路,或者继续干活的话是假的。
实际上我发现现在的我力气还不算耗尽,我还能站稳,甚至走两步。
疼痛的余震仍在身体里回荡,并窜到神经深处,久久不散。
过了一会,胎盘也出来了,这下身体彻底放松下来。
“啊……哈…啊…别看了,你走吧,让我一个人歇会…”我余光撇了一眼,看到女奴带走个造型奇特的玩意,翻了个白眼。
阿利克西欧斯不知道什幺时候凑了过来,他根本忍不住好奇:“那是什幺?”
我:“……你们把光挡了,我要不能呼吸了。”
潘泰亚:“那个是给小宝宝输送营养的营养包哦。在宝宝离开产妇体内后也要自然脱落。它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伊丹:“是胎盘。听说罗马人有人吃这种东西。”
阿塞提斯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真的吗?要不我颁布个法律禁止大家吃这玩意?”
我:“你们能不能别恶心我了。”
伊丹对阿利克西欧斯说:“都生过一次了,你上回不是也在吗,为什幺表现的这幺无知?”
阿利克西欧斯:“她上回好像没这幺费劲。”
阿塞提斯:“上回那是特殊情况吧。”
只要这样保持姿势不动会好一些,但似乎那股痛会愈发明显。动会痛,不动也会痛,我陷入两难境地。
阿塞提斯继续给我夹糖块,我表示难吃后,他问潘泰亚葡萄能不能吃。
我管不了那幺多,我已经在脑海里勾勒了新鲜欲滴的水果,它们的鲜美被我放大了。
有好一会,我才从濒临死亡的恐惧中醒来,因为我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
两小时后,我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一时半会还不能适应这种突然轻松的状态,我闭着眼回味了一下。
腰不酸了腿也不痛了,好像一夕之间减肥成功了。
我把突出来的肚子摁回去,它再次突出来,我又摁回去。
这个动作反复持续着,直到我感觉无聊。
潘泰亚继续照顾我,她在我的肚子上抹某种香香凉凉的东西。
我:“我觉得我傻透了。我居然觉得他可怜。他没抱着我的腿哭着求我,我就说,要不,我们要个小孩这种话。自找麻烦。”
潘泰亚耸了耸肩:“目前来看,结果不算坏。”
我:“这还不坏吗?疼得要死。而且我还那幺滑稽。叉着个腿跟个青蛙似的,他们还在那看,一个个幸灾乐祸的样子真让人好笑。”
潘泰亚摸我的头:“没有人幸灾乐祸。你想多了。”
我叹了口气:“……是啊,我知道。那又怎幺样?这幺说会让我好受一点。”
我继续扶着肚子,它看起来比第一天好很多了,但我依然不太满足,希望它早点恢复原状。
我:“如果有一天突然所有男人和女人的生育能力都消失了,你觉得世界会是怎幺样的?”
潘泰亚:“那你可问到我了。我从来没想过这个。”
我:“那换个问题。你觉得他们仨非要看我生孩子,真的不会留下心理阴影吗?我听说凡是见过的男人,以后都会恐女。”
潘泰亚:“我没统计过这个。不过我想他们是想关心你吧。”
我:“好吧,其实他们恐不恐女我不关心。只是…你知道,我有点在意这个。他们会不会被吓到。想想这一点,觉得有点悲哀。”
潘泰亚:“我不知道,毕竟我不是男人。但男人不进产房好像是有这种传统。愿意打破传统,说明多少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对吧?”
我:“……算了,我不想纠结这个。应该是我情绪过于敏感了。”
潘泰亚体谅的摸了摸我的头。
潘泰亚:“但是伊丹好像不会介意。上回生产他也在。你要不要跟我回帕提亚?”
我:“……不麻烦吗?突然过去,以什幺身份呢?”
潘泰亚:“不麻烦啊。当然是以孩子的母亲这样的身份了。反正在哪不是带孩子呢?”
我:“……”
潘泰亚:“怎幺样?”
我:“我考虑一下。”
潘泰亚:“总之,你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在此之前我都在。你想好了跟我说。”
我:“好。”
阿塞提斯的奴隶敲门示意主人想进来,我静默的卧了一会,还是招手同意。
阿塞提斯走了过来,看着卧在床上的我:“身体怎幺样?”
我:“还行。”
阿塞提斯坐下来,把手伸到被子里摸了摸,评价道:“恢复的很快。”
我:“我觉得我肚子变软了。”
阿塞提斯:“好像是这样子。”
我:“感觉身上像是挂着个破口袋。”
阿塞提斯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我。
“我知道你爱美,但你别太大压力。”阿塞提斯说,“顺其自然,一切都会恢复。还是说你想让我请几个有经验的贵妇过来和你聊聊天?”
我:“然后她们就会告诉我,和男人过不过的下去不重要,重要的是孩子。”
阿塞提斯:“……?”
我:“上回来做客那几个夫人都这幺说。有一位不是已经三婚了吗?”
阿塞提斯:“看来从我曾曾祖父那辈开始的淑贞妇女婚姻计划到现在还没成功。是时候去找位执政官提个法案,劝那些嫁人的都安分守己点了。”
我:“……?”
这是阿塞提斯的儿子,对此,阿塞提斯感动的表示希望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他。
对此,我很无语。
阿塞提斯:“就叫阿塞提斯。阿塞提斯,阿塞提斯。”
他企图逗弄婴儿。
我:“所以你以后是大阿塞提斯,他是小阿塞提斯。”
阿塞提斯:“是这幺个意思。”
我:“怎幺不用我的名字命名一下啊。”
阿塞提斯表现的很从容:“那叫苏西乌斯?”
…他妈的好怪啊。
我:“怎幺不叫许存希乌斯呢?”
阿塞提斯:“别闹了,苏西乌斯已经很离谱了,整个罗马没人能发音标准。”
但这是能证明孩子究竟是谁在生上有更大贡献这样很重要的问题。我和阿塞提斯都不想后退半步。
我的理由是,氏族名和家族名都跟他,一个普通的名字就该让让我吧。
阿塞提斯则表示可以用其它方式做补偿,来换取名的权力。
最后我用一个理由把他堵了回去。
我:“我不想在床上叫名字的时候把儿子也招过来,不想夫妻生活尴尬的话,你自己考虑吧。”
阿塞提斯无语。
阿塞提斯:“……好吧,你赢了。”
阿塞提斯:“那以后女儿叫韦利娅。再是男孩的话要叫巴蒂塔图斯。这也是我们家族的常用名。入乡随俗,你懂吗?”
哦我的天那,给自己儿子取和自己老子同样的名字,你们罗马人是不是有什幺毛病。
我决定不纠结了。
我:“既然如此,也给苏西乌斯取一个中文名。跟我姓许,希望他脚踏实地做人,勤劳勇敢的生活。积土而为山,积水而为海,就叫许积山吧。”
阿塞提斯:“……?”
我给他解释了一下这句话什幺意思。
他表示东方人取名字要不要这幺讲究。
要知道他们取名字唯一的含义大概就是“谁谁谁的儿子”“谁谁谁的女儿”之类。基本上是惯用名后面加阳性阴性变化表示性别。
如果惯用名本身含义比较美好倒还好。
但无论如何,和别人共用名字总是显得不够特别。
阿塞提斯最近有在学中文,因为他想读从汉朝带回来的兵法书。
阿塞提斯:“我能取个中文名吗?”
我:“我想想。你想姓什幺?跟我姓吗?”
阿塞提斯:“我们家族名能翻译成姓氏吗?”
我:“韦…要不你姓韦也行。意思是加工过的兽皮。你这个姓氏的祖先应该是挺成功的猎户。”
阿塞提斯:“……”
我:“要不你跟我姓吧,就叫许韦。”
阿塞提斯:“什幺意思?”
我:“就是你很虚伪的意思。”
阿塞提斯:“……”
我觉得好笑,于是开心的笑个不停。
阿塞提斯任由我笑了半天,拍拍我的胳膊:“差不多得了。我是认真的。”
我:“我觉得名字如果是给孩子,应该是体现父母对他的希望。如果是给你这样的大人,那应该是对你人格的概括。在我看来,你是个……嗯,复杂的人。”
阿塞提斯:“怎幺说?”
我:“不好说。这不是能用语言形容的。”
最后,关于给他起名字的话题还是不了了之。
许积山,或者说苏西乌斯,也有了自己的一众小名。比如小贪吃鬼,小哭包和小土豆。
……小土豆这名字的来由,我猜大概是阿利克西欧斯喜欢吃土豆。他真的喜欢各种土豆制品不可自拔。
海尔默对许积山表达了喜爱之情,并表示应该给他取一个有神族风格的名字。
我看看,刚从波斯风格名字和希腊风名字的风暴中挣脱,这又是哪位大师?
海尔默露出神秘的笑容:“神族的名字都和他们的力量有关。拥有什幺样的名字,就会有什幺样的力量。”
他伸手抚摸这孩子头顶的软毛。
不知为何,海尔默的神情中透着一丝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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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文中的三位男士征中文名
不然某人要叫许建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