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秘密

卡宴消失在视线里。

商忆怔怔看着,之后转身,将书包背得板正而紧贴,向教学楼走去。

她说了。

在他说完“你记得早晨自己的样子”后,她坚持下了车,之后回头,轻声告诉他:“我疼。”

季允之看过来。

她的手指收在车窗下方:“你弄疼我了。”

她知道她是没有资格抱怨的。

她收回手,后退一步,视线和精神气一样耷拉。

他望着她片刻。

她心中燃起忽明忽暗的希冀。

唯有怜惜超越欲望范畴,她才有余力期待剧情。

他将视线收回。

随后车身扬长而去。

留商忆呆呆站在原地。

他对她的怜爱全由男性性欲构成,她一早就明白。

否则不会初夜过后,三天没有让她离开公寓一步。

她哭坏他一件衬衫。

第三天,她终于后知后觉开始害怕,怕要死在他手里。情绪激动摔坏他的手表,商忆吓得大哭。

她恳求他不要生气。

她主动将睡裙脱掉,他替她穿回去。

语气仍然很平静:“不能了是吗。”

“不能了……”她抱住他的手臂哀求,“好痛……好痛。求求你。”

他喜欢看她哭。

她已经发现了。

他只在她崩溃哭泣时,满意夸奖过:很漂亮。

他摸摸她的脑袋:“知道了。”

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二多的话。

商忆躲在浴室里,搜索后给自己点了药膏,预计半小时后送达。

她拿温水敷眼睛,发觉自己这时一点也不漂亮。胸膛肩颈没有完好的肌肤,而女孩子最应该得到温柔对待的地方,因为已经入侵的过度频繁而脆弱不堪。

她小心翼翼地喝粥,尽量不让勺子和碗之间发出任何声音。

季允之忽然扔开足球杂志,起身叫她:过来。

她手一抖,而双腿在心中发抖。

还好只是录指纹。

她的拇指一直抖,他居高临下看着她。

“……我还要上学的。”她颤抖得更厉害,语无伦次颠三倒四,“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我还要读书的。”

在家庭已经走到绝境的时候,妈妈用尽全力,保护了她两年安心时光。

商忆只读了两年高中。

得到一份数学141,语文121,英语134,物理91,化学86,生物89的成绩单。

妈妈抱着她和弟弟妹妹大哭。

她也以为她给家庭带来了希望。

街道领导带人捧着十万奖金的庆祝匾额热热闹闹到家里来,商忆发自内心感谢政府,从没有觉得自己这样有用过。

她恳求妈妈接受透析治疗。

直到这笔钱被爸爸取走。妈妈想要跳楼。

她突然就明白了。

教育或许能给穷人托底,但从不推动悲剧绝处逢生。

季允之可以。

他一个电话让妈妈住进肾脏病排名前十的医院,配备单人病房,每一次透析都有专家会诊。

他让弟弟妹妹不必再担心交不上班费和校服费用。

所以她选择在他身下乖巧承受,反复承受。

即使永远不再有资格回应曾经得到过的期许。

永远不再有资格回应十岁的自己,拥有成为科学家愿望的自己。

被他进入的那一刻,商忆的眼泪反而止息。

因为确信悲剧会就此停下。

次日睡醒,他望着她一边重新流眼泪一边强迫自己吃东西,语气还是那样的冷淡,内容却是:你可以随时去看你妈妈。

她哭着向他道谢。

“需要去美国吗?我会安排。”

他倒了水,推给她:“如果认为美国太远,日本。”

之后又冷静告诉她,事实上,发达国家对待慢性病如尿毒症的态度和国内并不相同。如果她需要更成熟的肾脏移植,他会帮忙注意,但不建议在国外接受长期治疗,国内已经很完善。

“取决于你。”

他说这话时,甚至漫不经心打开游戏页面。

商忆哭到米饭都是眼泪的苍白味道。

这一刻,她险些爱上他。

他终结了她的处女膜存在,于是也顺手终结她的人生困境。

但也更加痛恨他。

他是人,难道她不是吗?

为什幺他们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我还要读书的。”

所以第三天,她这样说。

她不知道除了拆迁和彩票,还有什幺可以人为制造奇迹,除了教育。

季允之感到疑惑。

他反问:“我说过不让你去学校吗?”

“今天周二了啊。”商忆又开始哭,“我已经错过了五节课,点名被点到了,习题课也没有去……”

他开始头疼。

“你是我第一个女人。”

而后问她:“做两天是死罪?”

商忆哭不出来了。

他不生气,像是想笑。

骑手打电话来,告诉她这公寓根本不能送上门。

商忆怯怯问他,可不可以去拿外卖。

季允之已经懒得回答了。

他推测这小女孩大概读小学或初中时,喜欢看一些神经病文学,把脑子看坏掉了。才会认为,现代社会,他一个合法公民,会将人拘禁。

走出去两步,她就跪在地上。

又要哭了,他感到无奈。

起身把人捞起来,丢进沙发里。而后给物业管家打电话,示意她报姓名和手机号。

商忆无措:“……懒羊羊与小灰灰,1771。虚拟号码可能看不到……我买的是药。”

他笑出来了。

她红着脸低下头。

季允之把号码发给她:“告诉他信息,他会送。记住了?”

商忆用力点头。

之后她得知,每栋楼有接送住户来往地铁的司机和小车,也有机器人和三名物业管家,负责配送各类外卖快递。

值得一提的是,以备意外情况,有一位必须是女性。

和他联系的是男人,但送女人用的敏感药物,会自发调整为女性。

无论是从地段、面积、通勤距离和配套设施,他都选择了他认为最适合养着她的地方。

商忆默默给自己上药。

浴室门锁着。

她待了太久,季允之在外面敲门:“你最好不是在哭。”

小姑娘哭起来是很美丽,他的破坏欲会得到最大限度的满足。

但他并不希望她总是伤心。

不情不愿,就没有意思了。

她打开门,摇头:“没有哭。”

“出来。”

他转身就走。

商忆擦干净脸,步伐有些慢,但好在稳当走到他对面坐下。

他把银行卡推给她。

他说:“二十万。”

商忆盯着私人银行四个字,理解是一个月。

“医院和学校那边,不用管。”

她已经道谢到麻木:“谢谢。”

他抄了几个号码,递给她。

“联系不到我,从第一个往后打,会有人解决。”

“我知道你难受。”

她慢半拍擡起头。他指的是哪里难受?

他不像是会理解女人心里难受的男人。

“我签过家庭医生,但像是诈骗。不是不为你联系。”

果然指的是,他一手造成的生理难受。

季允之的口吻竟然是嫌弃。

一张名片被推过来:“这个人。”

女性,妇科主治医师,在她学校的附属医院工作。

“如果你对我也感到难堪,但不舒服,自己去找她。”

商忆捧住名片。

她需要。

女孩子经历过性行为后,根本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感染。

即使男方是干净的,也存在诸多意外。何况是他给她这样的频率和强度。

他又丢过来一本文件夹。

像是没有什幺耐心了:“医疗险和意外险。你自己,还有你弟弟妹妹,或者还有其他人,随你。选好打第二个电话号码。”

商忆眼前模糊。

她应该有些恨他的。

“学生物?”

她点头的动作变得极为缓慢。

“邮箱。”

商忆手指又有些抖,写下邮箱地址。

他抄送给她一份联系人列表。

她点开,领域从生物信息、免疫学到计算生物学不等。

“有需要就联系。不过说清楚。”

商忆睁大眼睛。

“告诉他们,你是一一,认识我。”

她的小名是一一。她明明还没有告诉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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