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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套计划都很完美,除了你没料到在美利坚境内,停靠在沙漠公路的自助加油站里跑一趟两分钟的厕所就足以让一辆50款的敞篷凯迪拉克61跑到连它喷出的尾气都让你闻不到的地方。

你站在简易的钢铁棚子底下,擡头隔着墨镜和下午4时的美南太阳对视了几秒——然后呻吟了起来。平底鞋被你安放在副驾驶座位底下的盒子里,所以现在,踩着一双6厘米的挂脚范思哲徒步到公路上出现下一个开着车的司机是命运留给你这个手无寸金的女人在这个没有公共电话亭的加油站的唯一选择。

还有一件事可以做,那就是别忘记祈祷有像你一样的傻瓜能为了兜风开到这条国道上。手里的啤酒罐被你捏的嘎吱作响,你回神,摇了摇半瓶晃荡的黄色液体,仰头又给自己灌了一口——还有的喝。你乐观的想,一面咂舌擡腿走向了太阳底下。

脑子里响起第三遍“rag   doll”的同时,你终于听到身后传来熟悉而陌生的引擎轰鸣,工业革命时期孕育的巨大产物距离你由远及近,最后和你擡脚的步伐同频共振,振的你五脏六腑都在抖动。现在你听的更清楚了,橡胶车轮滚轧在高温柏油马路下发出不干不脆的摩擦声,令人闻声而感轮胎损伤之严重。你擡高了压在鼻梁上的墨镜,指肚带走汗珠,你垂眼瞥向身侧慢悠悠行驶的漆银色轿车——奔驰w108,65款;如果你眼不拙的话,300SE。你推回墨镜,在原地站住,身旁的车子也随着你的动作停了下来。

车窗在你的左手摆出搭车手势的同时缓缓摇了下来,随着凉丝丝的空调风一起吹到你脸上的还有浓烈的古龙麝香。你捏起拳头屏住了呼吸,包裹着粉色甲油的杏仁甲嵌进掌心——很显然,车主对于贴身香水的选择远比不上他对车辆的审美。

当然,你既没有权利也没有立场去批判这种私人事务,尤其在你马上有求于眼前这位——你调整了一下墨镜,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驾驶室里的男性。

青年,年龄估计比你稍老几岁,或者和你同龄——只不过因为从事体力劳动而稍显岁月痕迹,但驾驶车辆表明他和后者搭边的可能性不大;即使顶着一头不修边幅的黑色短发,发尾打卷——兼以衬衫袖下紧绷的肱二头肌肉进一步佐证了你的猜想。

五官带有典型的拉美人种特征,突起的山根拉高鼻梁,但与你相比过于高耸的鼻尖和深凹的眼眶让你对其血统的纯正也打上了“无法确认”的标签——就算浅棕色的皮肤,鼻下厚唇的轮廓和浓密眉毛的走向都指向性明确。

你的目光一路向下,从突出的喉结滑到大开的领口,露出清晰的锁骨和胸口发达的肌肉,你盯着他黑铁色的克罗心项链看了一会,在没看出什幺名堂后断然放弃了深究——这是一次失败的透过现象看本质。你摘下墨镜,双手把在车门上探进去一半的胸口,双眸和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平视。

“最近的市中心,”你先开口清了清从早晨出门起就再没喝过水的沙哑嗓子。一刻钟前的最后一口啤酒并不能拯救一切。“多谢。”

“那得起码一个小时。”男人慢条斯理的嗓音让你想起一些电影里演绎的中世纪贵族,他伸手调低背景里收音机吵闹的摇滚乐,“你比较幸运,我刚好路过哈里肯。”他冲向西的一片荒芜擡起下巴。

“我的确很幸运。”

你懒得和他多费口舌,只想赶紧躲进阴凉的车内,再甩掉脚上这双该死的硬跟鞋——直到你拽了拽副驾驶的门把手,却发现它纹丝不动。

“可惜,我不做免费司机。Ass,   gas,   grass?*”

男人的话让你的动作停滞了一会儿,你随即皱眉看着他从副驾驶的收纳架里取出金属打火机,样式是你在过去几个月内对其熟悉起来的S.T.都彭;食指和无名指都套了环戒的左掌又从深处摸出一盒你叫不上名字的香烟,在你明晃晃的目光下取出一只放在唇边,然后冲你擡起一只眉毛,示意正在等待你的回复。

“听着,”你取下眼前的遮挡物,“啪嗒”一声折叠起香奈儿圆框墨镜,将其挂在胸前挂脖上衣的纽结上,一只手扶着车窗,指尖落在裱木窗框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我全部身家都在100迈开外的拉斯维加斯,但我只需要你载我到哈里肯,按一英里50美元算,到地方我会在最近的银行给你开支票。成交?”

意识到自己碰上的绝不是什幺老好人,你最先想到的就是用钱息事,压下心里萌生出的不安,摆出一副顾客就是上帝的模样,用平日逛精品店的态度报出一个比当前市面上80%出租车计价要高出起码20倍的顺风车价格,即使你只有一半的把握眼前的人会买下你的交易;毕竟话又说回来了,能把车开到这种地方来的司机,除了你,大概都是来抛尸灭迹的连环杀人犯。

“抱歉,我没说清楚:我也不做先工作后付费的事儿。”

男人平静的语气让他显得更像是你的顾客,而某种诡异的压迫感让你有些喘不过气——或许是墨菲定律让你保留的另外百分之五十概率像一个恶作剧一样平铺在你眼前。你咬了咬腮帮子,弯腰脱下那双磨破了你脚后跟的红色皮凉鞋伸进车内。你当然没功夫注意到他盯着的既不是鞋底的Versace   logo,也不是你手腕上的Cartier   cuff,而是你微微出汗的掌心和细嫩的手指。

“这双鞋,你认识吧?二手价转卖也起码值500美元,你可以拿走或者做抵押。等开了支票我再拿回去,这样行吗?”

他只是抚唇看着你,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比起看,更像是观察。两人间徒留沉默为你本就因为丢失喜爱的代步工具而被困在荒漠中的烦闷躁郁之情增添了一把平白无故的怒火,加之你的体力和精力都接近亏空——多亏了你早上只喝了一杯黑咖啡,因此不自觉的升高了语调。

“我说,我会给你付……——什幺?不,不。”

你收回手,鞋子啪嗒嗒的落在地上。

你终于发现了男人的目光在你的背后和胸前流连——这很古怪,你早就习惯了雄性动物黏在你身上的不怀好意的下流目光——你也可以因为酒吧里一杯免费的马丁尼而忽略这种赤裸的暗示;唯独此时此刻,你因为眼前这个男人正在打量你、甚至是计划从你身上获得某些东西而生理性的呼吸困难。

你握紧双拳,试图隐藏自己不知是因为怒火还是恐惧而颤抖的十指,像是不可置信一般哧笑出声,随即噤了声。

“门都没有,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趁我现在还愿意付钱,你最好马上开门让我进去。”

你不打算在这种时候漏出恐慌的情绪——这只会让不怀好意的人更为激动,你早就知道这点。不管如何,维持眼下还算言语平等的平衡才能让你有机会从中脱身,或是得到一个两全其美的答案。

你没有时间等待下一辆车经过,事实上这可能是你明早之前唯一的机会,你不能保证如果放任其开走,下一个司机发现的会不会是你风化的尸体——可你甚至还没等到Vivienne   Westwood秋冬季秀场,所以你不允许这种事发生。至于原地等待向公路警察求助——你不可能把希望寄托于那种巡一条200迈公路都需要三天的无用的公职人员身上。

“我说了,小姐;我不做慈善。”

这次他加上了称谓,像为了和你作对一般加强了自己语气,即使你无法从中得到任何尊重意味。眼前的人既然动了这种心思,你便根本没有把握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避免被一个光从体型上来看就足矣制服两三个和你相同体形的女人的成年男性单手掐断你的脖子——因为他真的有可能是犹他州某个逃亡至此的杀人犯?比起那个,你情愿掌握主动权,只希望你接下来的决定足以支撑你离开这个荒凉的自然地狱。

你擡头张望了一圈,最后撩起颈边的头发,向车内的男人露出爽朗的笑容,一边对着他伸出右手的中指。

“操你的。告诉我你的破车上至少还留着Trojan。”

“为什幺不上来自己看看,公主?”

车门发出“咔嗒”的开锁声响,你喃喃着“混蛋”拉开此刻在你眼里不过是一块造价不菲的金属板钻进副驾驶。或许是空调开的有些低,某一瞬间,你感到后背的汗毛完全竖起。你在身旁男人似笑非笑的——对你胸前沟壑的注视下恶狠狠地甩上了车门。你希望他的音乐品味最好别像他的为人一样烂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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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s,   gas,   grass?:   “屁股,汽油钱,还是大麻?”,公路司机通常向顺风车旅客收取三种打车费时常用的俗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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