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岳道远第一个女朋友是初一的小班花,笑起来一对虎牙。那天在放学的时候牵了手,班主任从后门跳出来,他也不放开。倒是女孩子害怕了。
他擡起头笑:“老师,放学不要堵门口。”
隔天女孩子被家长领来对着班主任不停道歉,岳妈妈提着肉桂色的berkin直请进校长室里。岳妈妈喝着茶,讲:“小远那个性格,还要请学校多多包容。”记不得校长油粉的脸是不是一直笑得泛着光了。
后来岳道远的女朋友换得越来越快,小女生们前仆后继赶来,他多到不适应,要选一选才行。有些人知道是陷阱也义无反顾地跳了,你怎幺能责怪陷阱呢?
25岁从GSB商学院回国,岳女士就着手安排了婚事。这很正常,他们那个圈子里结婚是按生意做的,岳女士给他选的成宪科技的小女儿成柔。结婚?他那时候没怎幺多想,只是去接成柔下班前腕表选择困难症又犯了。
结婚那天走进去就看见岳爸爸岳妈妈雍容地站着。司仪把手放在证婚书上说誓言,岳道远心想才不会当真。只是新娘子兔子大眼睛太炽诚,他不敢看。
他原是准备去爱上成柔的,可是成柔骄纵惯了,从来没有什幺得不到过,视岳道远为她的私有物。应酬半小时要打六个电话,到公司找女秘书大闹了一个早上,他回家就是跟她吵架。不是没有跟她讲理,说了一半她睇着一双兔子眼睛,倚着落地窗:“那你考虑过我了吗?是我又配不上参与你的生活了吗?!”马上站起来往书房走,身后成柔滑到地毯上歇斯底里。
成柔今年生日订在日料店,她还是没有忍住在餐桌上阴阳怪气了岳道远。人都尴尬地散了。岳道远走出包间透口气,成柔在里面公主一样地哭。
他依靠在门上掏手机,掏到的却是空空的烟盒。烟盒这些天空得过于快了,家庭医生观察他的肺像用了放大镜,又告诉他父母,巴不得他从现在就养生最好。他觉得很累,成柔开始在门那头疯狂捶打,他此时此刻坚决不打算理睬她。
对面的包间开了门,一群中学女生小鸭子一样叽叽喳喳走出来,能在这里吃日料的总不可能是囊中羞涩的人。那样被奢侈品logo包裹住天真无暇的脸,香奈儿皮包里面还是会装满日本进口文具,而不是口红、避孕套或者香烟。
他一个个看过去,在心里面为她们祈祷以后长大不要变成成柔那样的女人。
他不应该这样放肆打量她们,所以其中米色POLO衫的小女生擡起头回敬他一个白眼。他很意外,她白眼翻完又对着同伴笑的特别开心,小小的嘴巴咧开的弧度也小,但是快乐是真的。刘海驯顺地盖在她面颊上,肌肤颗粒比发丝还要细小柔软,他就此打住收回目光,认命一样转身打开门面对成柔。
又是下雨天,岳道远在车里等成柔下班,成柔走出来脚上一双很有深意的黑色高跟鞋。他小心翼翼地笑着讲一句:“早知道下雨天就不订在花园餐厅……”成柔闻言:“你订了吃饭的地方为什幺不提前跟我讲?!”
他笑:“那就不叫惊喜了。”
她看他一眼:“我这幺不给你留私人空间的人,也配有你的惊喜?”
他没有接话,伸手揉太阳穴。成柔擡手看镶着粉钻的指甲,只是觉得流光溢彩,流光得像她丈夫的心。真心不过如她宝石金玉的装饰品。
花园餐厅把烛光晚餐搬进了温室,岳道远对着成柔觉得她本人比金色南瓜马车还要漂亮几分,灰姑娘的幻影一样漂亮的女人,母亲喜欢的却不懂得他的喜欢的女人,伶牙俐齿得伤人的女人。成柔擡起头来见他凝望着自己,黑色高跟鞋从烛光的阴影里探出来像一条蛇。
晚上他回了他们的家,成柔偎在卧室的门框,听见他接应酬的电话有一种要把门框撕烂的感觉。
“谁?”
“生意。”
“什幺生意?”
“跟你讲过啊,包装原材料的问题。我出去一趟。”
“我到底要怎样才能摆脱你那些不入流的货色?岳妈妈把我接进岳家来就是为了争风吃醋吗?”歇斯底里的语气浮上来,他下意识往后退。
“你在说什幺?应酬而已,跟这个又有什幺关系……”
他开口知道无法挽回,系好领带看见她砸烂花盆和茶几。
“你出去了就不要回来!”她哭红了眼眶,兔子眼睛充血着倒有杀人犯癫狂的意味。岳道远只是觉得自己剩下的的人生被成柔整个地谋杀了。
他把领带揉成跟洗衣机搏斗过后的样子,当着成柔的面推掉酒局。她错愕,岳道远走出别墅的大门,心里发誓,走出去了就不会回来。成柔后知后觉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