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将至,李卿卿近来忙着学习各种东西,一天下来四处打转,觉都没怎幺睡。脑子里背着各种婚礼规矩,一不小心就撞了人,正急着道歉,擡头看去竟然是她的皇姐——靖和公主。
“皇姐,抱歉。”
靖和斜眼扫了她一眼没回应,李卿卿正犹豫着自己要不干脆离开,对面才带着几分蔑意懒懒开口:“呵,五妹近来过得不错啊。”
“陛下恩泽苍生,我等也只是蒙了陛下的恩典。”
“的确,的确是恩典。”靖和骨节捏得作响,愤愤道,“天家相争,最后竟让你这老鼠捡了个便宜。”
李卿卿一怔,她知道这是什幺意思。靖和倾慕楚江隐京城无人不知,少年英才和尊贵公主,本就相配,双方都要定亲了,谁想遭此变故。
李卿卿不敢作答,靖和说的没错:她荣宠加身还是楚太后一派,两家本可以强强联手。结果新帝登基,楚江隐为表忠心保住楚家,硬是断了这份天赐姻缘,转头求娶了自己。靖和自然不甘心,又不敢有异议。
靖和瞧李卿卿不说话,眼中的傲气更甚:“看你样子倒还识相,倒不如主动去退了这婚礼。”
李卿卿睫毛一颤,硬着头皮道:“陛下亲赐的婚礼,我等不敢推辞。”
“是不敢还是不想啊?”靖和绕着李卿卿又审视了一遍,嗤笑道,“我劝你去退了,是给你留脸面。楚郎娶你不过是权宜之计,你还真以为自己要翻身了?”
“什幺皇家的公主,无人在意的公主,连奴才都不如。”
李卿卿的手腕被掐得生疼,一双盛气凌人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李卿卿,滚回你该待的地方。不然,本宫就让你尝尝,什幺叫死无葬身之地。”
李卿卿的手腕被甩开,靖和拖着她的裙摆离开。
李卿卿愣愣地看着这个华美的背影,忽然想起一年冬天皇室年宴,大家欢聚一堂,唯有她没被邀请。她饿惨了去御膳房偷东西,被逮了个正着,厨子当她是偷食的宫女,把她抓起来一顿打,闹得动静有点大,惊到了路过的娘娘。
那位娘娘怀里抱着年幼的靖和,靖和看她被打,开心地咯咯直笑。
这时,旁边一个老宫女好像认出了她,问她是不是五公主。
靖和笑着说:“哪儿有公主像个老鼠,还要偷东西的。”
李卿卿平生第一次慌了,她一直觉得偷点东西填饱肚子没什幺的,但是那一刻她跪在地上不敢擡头:“奴婢不是五殿下,只是御花园的杂役。”
“怎幺想起这事了。”李卿卿苦笑着自嘲,想起教习嬷嬷还在等她,转身匆匆赶去。
到了地方才发现楚江隐也在这里,楚江隐今日穿了身茶白色长衣,整个人更显得温润如玉。腰间是她送的蹩脚的荷包,和楚江隐配在一起格格不入。
李卿卿讪讪道:“太傅怎幺在这里?”
“我来看望殿下。”说完又拿出了一盒糕点,“还有,这是京城新兴的云酪糕,愿殿下喜欢。”
李卿卿垂着头不敢看他,接过糕点小声道谢:“谢谢太傅记挂。”
楚江隐看她模样有些不对,关切道:“殿下怎幺了?可是最近累到了?”
“没事。”
说是没事,楚江隐哪里会看不出来,他一时心切顾不得礼仪握住李卿卿的肩头:“若是累了,便不学了,殿下不必学那些东西。”
“没事,我以前偷懒,现在补起来是应该的。”李卿卿勉强着笑起来。
楚江隐知道,哪里是她偷懒,是无人愿意花时间教她。
“今日不学了,我带殿下出宫走走吧。”
说着,楚江隐拉起她的手,李卿卿却下意识地甩开,一只手空荡荡的落在原地。
“时候不早了,太傅请回吧。”
……
“好。”
白色的身影退下,越走越远,李卿卿站在原地垂下了眸子。
楚江隐问过她:“我们小时候见过,还记不记得?”李卿卿说不记得了。
其实她记得的,可是,那天晚上的糕点是偷来的,你也是偷来的。
李卿卿逼迫自己不去想靖和的事情,投身在学习中。这些年她真的落下了很多东西,为了补上她整宿整宿地熬夜。可当楚江隐问起时,偏还要强装样子说不累,唯独楚江隐,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过得很狼狈。
埋头苦干了一个月,李卿卿总算有了些成效,看着镜中又消瘦了几分的自己,暗暗舒了口气:总算是能配得上一定他了。
擡头窗外天气正好,李卿卿想着许久没出去,换了身装束又偷溜出了宫门。
宫外繁华依旧,李卿卿逛累了,走进一家茶馆歇息。
邻座喝茶的两位书生开始谈话。
“你说楚太傅放着靖和公主不娶,为什幺要娶那个五公主?才貌,身世那可差远了。”
“可不是, 想当年楚太傅和靖和公主也是京城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谁能想到呢。”
“那这能甘心吗?”
“呵,换你甘不甘心。依我看啊,娶五公主就是权宜之计,这亲事,迟早要散。”
李卿卿默默地听着,桌上的点心端了上来,她尝了一口,没味儿。又拿起一个,怎幺也咬不下去。
他们婚期将至,近来京中热议,刚才逛街时就听了不少人讨论,多的是惋惜楚江隐失了一段好姻缘。
李卿卿独自在茶馆从日中坐到日下西山,谈话的两个书生早走了,她缓过神想起自己坐太久了,仓惶起身离去。
街上人影重重,来来往往的人群从她身边路过,李卿卿茫然地挪动身体,恍然间擡头,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楚府。
李卿卿盯着那块牌匾看了许久,走上前。她身上带有证明的身份的令牌,下人见了立马迎她进门。
迎她进门的是一个小书童,见着她很是热情,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停,将她带到了楚家待客的大厅,又吩咐人给她上了上好的茶水。
“请问,太傅去哪儿了。”
小书童顿了一下,转而神色又恢复如常:“大人在接见一位朋友。”
“什幺朋友?”
“普通朋友而已,大人很快回来,请殿下稍等片刻。”
小书童说完,对她礼貌地笑了笑退下。
见朋友?真的只是见朋友吗?
见人走了,李卿卿悄悄拿出刚才在路上捡到的东西,孔雀羽线绣成的手帕,边角绣有靖字,这分明是靖和的东西。
楚江隐见的根本不是普通朋友,是曾经差点与他订婚的靖和公主。
或许那两个书生说的是对的,或许靖和也是对的,是她突然闯入搅乱了所有人的人生轨迹,是她明知两人不配,还要仗着楚江隐温柔就装作不知他的艰辛。
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李卿卿起身走出房间,不远处,刚才接待过她的小书童步履匆匆,想来是急着去通知楚江隐吧。
李卿卿跟着小书童走去,她大概猜到自己跟过去会看见什幺,不过没什幺好怕的,迟早要面对这一切,比起越陷越深,倒不如早点认清现实。
她跟着小书童走到一个小房间,周围都无人经过,好隐蔽的地方。
李卿卿犹豫了片刻,提着裙摆探进去,里面没人,小书童也不在了。她四处转了转,发现书桌上放着她送给楚江隐的荷包。
东西在这里,那人呢?李卿卿观望着四周,走到书柜前摸着上面的东西,最后手停留在一个花瓶上,用力一转,一个暗道打开了。
李卿卿愣了一下:怎幺还躲这里见面,哦,对了,现在她是楚江隐明面上的未婚妻,他们两人私下见面确实不方便。
李卿卿走进去,暗道昏幽,墙上烛光跳跃,四周一片安静,走了一会儿,连李卿卿都开始怀疑时,一个嘶喊的女声传来:“楚江隐!”
这是靖和的声音,他们果然在这里。李卿卿提起裙摆快步走上去,可是很快她又发现不对劲,为什幺空气里有这幺浓的血腥味。
李卿卿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停在了原地,正想着原路返回时,又有声音传来了,这次,是人的惨叫。
怎幺了回事?怎幺回事?不就是楚江隐和靖和私下会面吗,怎幺会有这种声音,李卿卿拽着衣角不知所措。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又是惨叫声,这次变成靖和了。
李卿卿心里空了空,她隐约有不好的预感,恐惧让她想要尽快逃走,而凌驾于恐惧之上的惊异又促使她前行。
她终于走到头了,静静地蹲下躲在门外捂住了嘴。
里面一片血迹,好几个人倒在血迹里,靖和缩在角落发抖,华贵的裙摆上沾满了血迹和污泥。
而楚江隐,那个温柔的、干净的楚江隐,手上提着一把利剑,血水沿着剑锋滴落在地上。
“大人,剩下的人怎幺办?”旁边的暗卫说话了。
楚江隐漠然地看向剩下还活着的人,李卿卿记起来了,其中有两个正是今天在茶馆讨论的书生。
“舌头拔了。”
“是。”
又是一阵惨叫。
李卿卿感觉现在脑子里一片空洞,整个人僵在原地没了反应,直到靖和凄厉的嘶喊才拉回她的神识。
“楚江隐!我可是公主,你胆敢动我!”
楚江隐转身,一步一步向靖和靠近,手中的剑划过地面,擦起刺耳的响声,而他只是平静地陈诉着:“是你在卿卿面前乱说话,还派人在京中散播谣言的吧。”
“我……我没,啊啊啊啊啊啊——”
靖和话还没说话,剑锋穿透她的手掌,剧烈的疼痛让她发出撕心般的大叫。
可是楚江隐好像没有听见这惨烈的叫声,依旧平静地说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卿卿好几天没有理我了。”
诶,屋外的李卿卿心头一颤。
靖和的声音因疼痛和恐惧颤抖起来:“楚江隐……我可是公主……你不能动我。”
“公主?”楚江隐一声冷笑,“你以为小皇帝会管你的死活吗?”
靖和对上那双冷漠的眼睛,她当然知道,她曾经帮过楚太后夺权,现在还能保留封号和地位已是奇迹。
但楚江隐,他居然真的敢杀皇家!
死亡的气息充斥着整个房间。门外的李卿卿目睹着眼前的一切不知如何是好,最终,扶门的手一松发出了响声。
里面的人齐齐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