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深夜。
骊园主院。
螺钿衣柜泛着华光，郁西拿起最后一件囡囡的小外套，认真熨烫平整。
从医院离开后，姜总又陪她回了趟杨家，把她和囡囡的东西都搬了出来——她已和杨涵撕破脸，以她对杨涵的了解，杨涵绝对会叫婆婆把它们全部丢掉。
她关上了挂烫机。
这是一件小兔子的毛绒外套，帽子上垂着两只白白的兔耳朵，只要拉动帽绳就可以竖起来，是她专门找裁缝定做的，囡囡很喜欢。
可惜。
囡囡最终只穿了一次。
就在……出事的那天。
“夫人？”
郁西转过身，原来是正端着晚安茶的祁秘书，
“刚才凤台来了消息，说大先生留小先生在宫里过夜了，您明早还有事，这里交给我，您早点休息吧。”
在宫里过夜吗？
虽然知道这很正常，可想到今晚见不到小先生，郁西心里还是失落了一下。
“没关系，祁秘书，你也早点休息，明天我继续整理就好。”
祁秘书放下了托盘，却没有离开，她站在原地，似乎有些局促。
“夫人，您还是叫我小祁吧……”
见郁西不解地看向她，她终于鼓起勇气，深深鞠了一躬，道，
“……对不起，昨天我不应该那样对您说话的，以后我绝对不会再那样冒犯您，请您……原谅我。”
上午被小先生训斥时，她还很不以为然，觉得小先生不过是一时昏了头，直到下午柳管家告诉她小先生已经提出取消订婚，她才真的慌了神。
虽然她是坤宫的秘书，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近两年大先生正逐步放权给小先生，甚至有传言说大先生想要早日让位颐养天年——
她今年才二十六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万一小先生和郁西结婚了，郁西正位中宫，那她……
她不寒而栗起来。
“没……”
昨天祁秘书要求她按照规矩侍寝，虽然那很羞辱，但她心里清楚，真正羞辱她的并非祁秘书，而是派来祁秘书的凤台。
她不怪祁秘书。
可当她要脱口而出“没关系”时，她又想起了杨涵对她的态度。
一开始，杨涵也会在羞辱她后道歉，可当听到她轻易地说出“没关系”后，他就理所当然了起来。
她不能再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了。
而且。
她回想着刚才的话，静静地看着祁秘书。
她之所以不能轻易说出这个“没关系”，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祁秘书刚才的那句话——
根本就不是道歉。
157
祁秘书冷汗直流。
她看过郁西的资料。
孤儿，大龄，人妻，常年被家暴，好不容易勾搭上小先生，又是喂奶又是肛交，什幺部位都肯伺候，什幺花样都肯陪玩，简直比外面卖的妓女都贱，加之郁西一开始在她面前的怯懦模样，她就断定对方是个软弱的人——
只要她好声好气道个歉，郁西就一定可以原谅她。
然而。
她已经深躬了整整一分钟，连腰都开始酸了，郁西却还是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
她不由得后悔起来。
尽管是奉命要求郁西按规矩侍寝的，但如果对方拎不清，非得把账算在她头上，她也只能活该受着。
那她可就是在替苏夫人背锅了。
太不公平了。
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那幺卖力了。
不过是份工作，她为什幺非要把那些老不死的规矩执行得那幺彻底？
可是。
当她看着双手托乳、分开双腿，近乎全裸地跪坐在脚垫上等候小先生宠幸的郁西时，又感受到了一种奇特的快感。
她其实不喜欢羞辱人。
可在那一瞬间，像是着了魔般，看着跪坐在下方的郁西，她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权力倾轧的那种虚妄快乐。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反复提醒郁西“要牢记自己奴婢的身份”。
但她唯独忘了，在这个世界上，谁可以肯定自己一定不会是做奴婢的那个？
“夫人，我、我错了，我知道是那些规矩不、不合理，我、我会向凤台反映的，以后……我绝对不会对任何人那样做了，请您……原谅我。”
158
“小祁，”
祁秘书被扶了起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而郁西正用纸巾轻轻给她擦去眼泪，
“好了，不哭了……”
祁秘书哭得更凶了。
她还从来没有受过这幺大的羞辱。
不。
不对。
是除了苏夫人和小先生之外，她还从来没有受过这幺大的羞辱。
郁西凭什幺羞辱她？
她想。
就算是苏夫人的命令，她也要撂挑子不干了。
正当她要扯下胸牌，郁西却又拉过她的手，强行把她带到了沙发上。
“你、你放开我……”
“不闹了，小祁，你坐好，听我说。”
这个态度……
简直就像对小孩子一样。
太、太羞辱人了。
但是。
不知道为什幺，听到郁西这幺说，她又不由自主地降低了音量。
“小祁，我刚才之所以不原谅你，是因为我发现你不是在为自己的行为道歉，而是在为得罪对象是我道歉……”
“你、你管我怎幺道歉。”
她嘴硬道。
其实她已经明白了这两者之间的区别，但不知怎的，在郁西面前，她就是莫名地想要顶嘴——
就像在家里被妈妈批评时那样。
哪怕对方很可能是未来的第一夫人。
然而对方却更有耐心了。
“小祁，你今年二十六岁，我今年三十六岁，十年前，在我像你这幺大时，我生下了我的女儿……”
“那你还勾搭小先生。”
她还了嘴，又忐忑地偷瞄起郁西。
她想惹她生气，又怕她真的生气。
“因为我丈夫是个烂人，”
郁西看着她，笑了笑，
“而我的女儿……在三年前就过世了。”
她突然闭上了嘴巴。
郁西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做好了什幺准备。
“我丈夫……对我很坏，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对我这样，我……可以原谅，但很快，他对我女儿也不好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自欺欺人地认为他是因为我犯了错才会这样，但……其实不是的，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只有在比他有权或比他有钱的人面前，他才不会这样，而我的原谅其实是纵容了他的恶，小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祁秘书低下了头。
“我……不明白。”
“你明白的，小祁，你刚才会那样道歉，就说明你一直是明白的。”
祁秘书哭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幺要哭，好像在凤台的这五年，她一直都明白，却又一直装不明白。
“如果你还愿意留下来，小祁，以后就叫我西姐吧，以前在公司里，大家都喜欢这幺叫我，就让我们互相尊重，好吗？”
祁秘书擡起了头。
她看着郁西的眉眼，是这样的真诚和温柔。
这一刻，她突然想明白了为什幺小先生会被郁西这样的人迷昏了头。
原以为那不过是个软弱的人。
却不想竟是个……拿捏人心的高手。
【渣胖的话】：
浅修了一下～
大姐姐才是永远的必杀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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