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LI 生日即忌日

如果问官贤斌,除了夏兰欣外,讨不讨厌身为世仇的夏家人,他可以老实说,从未!即便从小家中听闻什么夏家的丑事,但他始终认定眼见为凭,没有亲眼看见的事,他不以此做凭断,而认识夏兰欣后,他更是认为能调教生养出有如天使般的女儿的家庭绝对也是相同的优良。

不过此刻,官贤斌由心中感到鄙视。夏老爷为了逼他与夏兰欣分手,连这般可笑的话都说得出口。

他站了起来,表情冷肃。「说完了吗?那我能离开吗?」

章哲修也起身,按住了他的肩。官贤斌推开对方的手,两人瞬间比画了几招,看得出都练过身手。

夏老爷用虚弱的声音叫他们停手。他们都收起声势,直挺地面对着房中的长者。

官贤斌对他道:「师伯公,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与兰欣分开,您就别白费苦心。」

「你可以看看这份资料。」夏老爷按着桌上的文件往前推。

「请容许我无礼;这伪造的资料看了也是白看。」

章哲修插进话。「官贤斌,你是官家长孙,你父母亲却不顾官老爷反对,千里迢迢跑到美国待产,而且一直到你满周岁后才带你回台湾,难道你不觉得很不合理吗?」

「那是因为我母亲身体不好,台湾的气候不适合她,所以她才到美国待产,产后也很虚弱,一年后才略微好转。」关于这些他时有耳闻。

「其二,你见过你刚出生时的相片吗?以现在世人的做法,尤其是像你这样众望所归的金孙,不光是照相,可能还会录影下来。」

官母说过产前到他六个月大时的相片因为不小心碰了水都坏了,他以前也不曾多疑。但被章哲修猜中,官贤斌的脸色因愤怒而发红。「只是没有相片而已,算得上证据吗?」

「证据都在桌上的文件里。夏家长子和官家长女育有一子,车祸当时,三人皆送进临近的医院,正是你母亲生产的地方,但他们的孩子最后却失踪了,连纪录都被篡改,当天唯一有生产记录的只有你母亲,但她却从未有过产检的资料。你的法定生日其实是亲生父母的忌日!」

他紧紧握着双拳,良久后松开,用力夺过桌上的文件翻着,脸色渐渐发白。「全是假的。」他愤而将文件丢在地上。「你们的用意要告诉我,我和兰欣是堂兄妹,所以不能结婚。你们错了,我会娶兰欣,我要带她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

「贤斌……千万不要!」夏老爷老泪纵横。「你跟兰欣是个错误,你们不能继续……」他已说不下去。

章哲修深怕夏老爷为了此事伤心倒下,于是转开话题。「夏老爷希望你能认祖归宗,回到夏家,他有意让你继承这里的事业。」

官贤斌揪起章哲修的领子。「我说了,我不相信这件事!」

他没有反抗。「其实我也想过你不信,我们正有意让你做亲子鉴定。」

「我不做!」官贤斌松手推开他,然后转身往外走。

「官贤斌,你的父母现在都在家里。」章哲修突然道出这句,他看得出官贤斌被动摇,接着会肯定会找他的父母确认事实。

「贤斌。」夏老爷又开口叫住官贤斌,但官贤斌并没有回头,身后传来他们的声音。「老爷,你快点坐下休息,这事没那么好办,你要给他一点时间接受。」

官贤斌带着满腹的疑问和……受伤的心情,离开夏家大宅。

章哲修又转头看向侧座的女孩,她一直拿手机审视。猜得到她想联系官贤斌,也猜得到她一定联系不上。

官贤斌现在应该没心思管其他的事。

其实今天这件事会发展成这样,章哲修占了很大因素。

他一直以来都知道他的父母是夏老爷委派去追踪夏家长子的事。他们车祸那天,就是因为跟车跟的太近,所以在对方发生车祸时应变不及撞上路边护栏。夏老爷对他深感愧疚。所以一直照顾着他,他们都已经接受家人已逝的事实,然而前两年章哲修在整理父母遗物的时候,意外发现一组相片,是夏家长子夫妇与一名婴孩的合照,他将相片交给夏老爷,夏老爷才开始追查相片里婴孩的下落,而得出今天的结论。

昨天夏老爷拿到美国侦探寄来的文件,随即就说要与官贤斌相认,章哲修则建议先秘密做亲子鉴定,但激动的夏老爷等不了那么久,执意先跟官贤斌见面,见面前还一度快昏厥,似乎就认定官贤斌是他的亲孙子,因为对长子遭遇的遗憾和内疚,说要事业全留给官贤斌,依老爷的个性,说不定此时就着手在处理了。

「哲哥哥,你怎么载我来这里?」夏兰欣突然一个质问。

章哲修才惊觉自己竟无意识地载她往官家的方向走。

「怎么回事?我们到阿武家干嘛?」

他似乎做了很多馀的事,但他不希望夏兰欣之后会埋怨他。章哲修无奈地道。「官贤斌在那。去吧,他现在很需要妳。」

夏兰欣意识到章哲修语气里的不对劲,他要说的急事跟阿武有什么关联?又为何清楚阿武的行踪,直觉他要告诉她的不是什么好事。她心中焦急了起来,一直望着窗外,在快到官家前的路边发现了官贤斌的车子。

车子还未全然停下,她已匆匆拉开车门把手,章哲修随即紧急刹车。他出声要她小心,但她似乎没有听进去。

阿武的车上没人,夏兰欣更急着往官家的宅邸冲去。

她猛按着电铃不放,一丶两分钟后才有个妇人来开门。那人好像是官贤斌的婶婶,他们没有正式见过面,所以她也搞不太清楚。「阿武,不,我是问贤斌在这吗?」

对方脸色很糟,尤其看到来人是夏家的千金更加不悦。「这里不欢迎夏家的人。」

这时夏兰欣听见里头传来阿武的声音,他吼叫着。「你们打算一辈子瞒着我吗?」

「对不起。」夏兰欣先是道歉一声,然后强行推开门跑了进去。背后还传来妇人咒骂的声音,骂她没有家教,夏家人有多么糟糕,但她不理会。

穿过玄关,只见官家的大厅坐着官贤斌的父母,阿武站在他们正对面,夏兰欣只看到他的背影。他妈妈掩面而泣,靠在丈夫的怀中,光从阿武的背面就能看出他此刻非常的愤怒,她从未看过他发过那么大的脾气,而且还是对着他的父母发作。阿武是非常有礼教的人,可见他和父母所谈的事应该很严重。

「阿武。」夏兰欣唤他,官贤斌讶异回头。「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他原本要问她怎么会在这,但又收了口。他突然朝她走来,在她还没有反应前紧紧地拥住她。「兰欣。」

她听出他声音的悲伤,不由得让她跟着悲从中来。「阿武,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好吗?」

他抓住她的双肩猛然擡头看着她。「跟我走,我们现在就离开。」

跟着官贤斌牵起夏兰欣的手,拉着她往门口走。后方是官妈妈的呼唤,她凄厉哭喊儿子的名字,但阿武连头都没回,反倒是夏兰欣转过头看着他们俩老哭作一团。她继续跟着阿武走,心中的不安愈来愈大。

章哲修的车还停在不远处,车窗被光反射着,看不清里头。她还是不了解,为什么章哲修会知道阿武家里出了事,难道跟他有什么关系?

官贤斌让她坐进侧座,他一上车就高速行驶起来。他的表情看来就好像……好像想死一样。夏兰欣一手按向他方向盘上的手祈求着。「阿武,别这样,有什么事你都能告诉我。我求你,你冷静一点。」

终于他的车速缓了下来,但他的脸上还是那种如同重伤的痛楚。夏兰欣强忍着鼻头的酸意,阿武究竟是遇到什么样的问题,会让他这样的痛苦……

「兰欣,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妳说这样好不好?」官贤斌只是茫然若失地往前看,音调毫无抑扬顿挫。

她毅然抓紧他的手。「你知道我愿意跟你去任何地方。不过你现在到底有什么心事,为何都不肯说出来?你和爸爸妈妈在吵什么?我从没看过你如此激动。」

「我……我刚刚听见他们亲口证实我并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

夏兰欣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并不光是这个消息令她震撼,而是她想像着如果从父母口中突然听说自己并非他们所亲生,该是怎么样教人悲痛--

官贤斌平板地陈述着前不久在家中听到的事。「我妈妈说她怀孕二十周时,胎儿突然没了呼吸心跳,不得已只好流产,但是因为爷爷非常期望能抱孙,他们不忍让他伤心,一直不敢告诉爷爷事实,拖到最后他们躲到美国假装安胎。当时我父亲跟当地一位医师是好友,有一日那人告诉他急诊室有个六月大的亚裔男婴,双亲车祸不治,于是趁着那个机会把男婴调包成他们所生,那便是我。」

他的黑眸盈满泪水,夏兰欣也啜泣起来。一夕之间,听闻自己非是亲生,同时间又知道亲生的父母都不在人世,也难怪阿武会这般痛苦。「为什么这么突然说出这些,难道这件事被别人发现了吗?」她心想这个秘密都被隐瞒了近二十年,又何必在今天说出来,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那平日迷人的眸子此时变得空洞无比。「因为,今天妳爷爷对我说,我其实是夏家的孙子。」

刚开始,她还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解地看着官贤斌,他反问她一句:「难道章哲修都没对妳说过?」夏兰欣才将章哲修前不久对她说过的话跟阿武说的话关连起来--章哲修说,她的大伯父和官家大姐已在十数年前就车祸双亡,这么说来阿武是大伯父的孩子?那他岂不是她的堂兄?

她开始拚命地摇头。不可能!世界上那有这么巧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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