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e bye, blackbird.(离婚第1天)

下午一点。

暗蓝色轿车低调地开出车库,距离看见李佩仪的邮件已经过去整整五个小时。

花月娇点开对话框,无视上面一串没有回应的消息,平静地打字,发送。

对面恰好在线,顶端“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很快消失。

林云深的信息弹出来。

“我下午都在家,你有事可以随时过来。”

公事公办的语气,态度客气疏离,绝对不会让人产生丝毫的误会。

花月娇瞟了眼时间,现在刚过八点。

“下午两点到可以吗?”

看见屏幕上跳出的“1”,花月娇随手滑出软件,从房间里出来。

气象局提前发布寒潮预警,但今天的天气和以往没有太大区别。

窗外交错的树木保持原样,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将枝头枯黄的树叶掀起,盘旋飘落,无可奈何地睡在地上。日轮从云中挣脱,透过玻璃,羸弱,倔强地站在室内的羊毛地毯上。

大厅里,方迎和顾北来都在。

花月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今天不是假期,有空的只有林云深一个人。

在花月娇说出自己请假是为了去离婚之前,秦月乔都保持着笔挺的坐姿。

她坐在缭绕的香气里,阳光中摊开的纸面上碎金闪烁。

秦月乔放下毛笔,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

“你是不是打算偷偷把婚给离了?”

“没有偷偷的。”花月娇细声细气地说。

没过多久,院子外响起引擎的轰鸣声。

被秦月乔叫来的人推门进来,花月娇被不由分说地带上楼,团团围住。

秦月乔生气了。

在她看出花月娇本来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她之后。

花月娇被按进软椅,周身各个角度的照明都被调亮。

光线柔和地落在她脸上,大家各司其职,有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托住她的脸颊,有人则站在一旁,耐心地梳理着她的头发。

整个房间都很忙碌,只有一个人显得格外悠闲。秦月乔半倚在沙发里,手边搁着几个打开的盒子。

她让人翻出自己的古董蕾丝发带,兴致高昂地在花月娇头上比划。

然而那些轻薄又年代久远的织布一经取出,就飘下细碎的布屑,秦月乔眯了眯眼,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

花月娇任由那些人听从秦月乔的指令将她摆弄来摆弄去,只在换衣服时表示了拒绝。

她最终还是穿着自己舒服的衣服出门去了。

漆黑的长发编成辫子在脑后盘起,大红色围巾掩住那截修长的脖颈,却不让人觉得土气。

她的脸在红色布料的衬托下白得近乎透明,那张艳丽的脸蛋被精心妆点过,腮边带着极浅的粉色,眼皮浅浅扫过一层,美丽却缺乏生动的眉眼泛着光。

嘴唇上涂了什幺东西,殷红,剔透,犹如果冻般柔软。

垂落的发丝黏在唇边,带着一点懵懂。

花月娇趴在车窗边,兴奋地朝门口挥手,笑容灿烂。

像是碰见了什幺千年难遇的好事。

“你别生气了,我下次一定告诉你。”

她和秦月乔隔着车窗对视,说话的语气和态度都很诚恳,满脸写着‘我不敢了’。

“还想有下次?”秦月乔没好气地瞪着面前这个笨蛋,伸出手,触到花月娇发丝的瞬间又收住力道,只在她头上轻轻摸了摸。

她垂眼看着花月娇,语气一半揶揄一半威胁,“那你先告诉我,下次准备和谁离婚?小江老师,还是哪个我不认识的人。”

“嗯,我想想……”

花月娇被问得一愣,呆呆眨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才在秦月乔几乎要喷火的目光中反应过来,使劲地摇了摇头。

她承诺。

“没有下一次了。”

客厅里,花月娇和林云深面对面坐着。

二人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没有人有想要先开口的意思。

花月娇的目光好奇地在屋内转了一圈,她还以为林云深会找人重新收拾一遍房间,但似乎没有。

这里和她离开时没有多大区别,在花月娇把那些格格不入的物品带走之后,林云深的房子又恢复了最初的风格。

低调,却藏不住的张扬。

花月娇颇有些新奇地打量着他,原来有些东西真的要保持距离才能发现。

失去记忆,重新回到二十岁的林云深,和她印象里的那个人一点也不一样。

虽然他依旧能一眼看出花月娇喜欢的颜色之类的细节,但对自己却不算太好。

花月娇拿起玻璃杯,想替自己和林云深倒水。

却发现,印象里时刻保持适宜温度的水壶中居然装满冰水。

她试探性摸了摸面前的杯壁,又很快把手松开,指腹残留着冰冷的触感,氲出的水渍黏在指尖。

花月娇抽出合同,深吸了一口气,放到林云深面前。

“你信任的王律师也同意,我觉得不用再拖了。”

“金玉田的王律师。”

手机里“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消失。

花月娇擡眼看着林云深,对面的男人也将视线从手机移开,坦然地同她对视。

林云深似乎对此并不意外,只不过投来的目光中透出毫不掩饰的狐疑,以及审视。

他在质疑花月娇的目的。

手机不停震动。

花月娇又发信息过去。

“王律师的名片就在你钱包夹层里。”

“你不用怀疑我。”

“我们之前就有过离婚的意向了。”

花月娇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敲下这行字,按下发送。

她略有点心虚,但很快平静下来。

花月娇没有撒谎,双方确实都有离婚的想法,只不过她和林云深还没来得及面对面讨论过这件事情。

花月娇不由得分神去想,自己那天那个短暂的幻想是否能算实现了一半?

如果林云深忘记一切,他们就重新开始。

早知道,她当初应该认真许一个成为世界首富的愿望。

林云深看了她一眼,目光闪动,却没说什幺。

他垂下头去,翻开花月娇递来的合同,脸部线条凌厉冷冽,神色不自觉变得严肃起来,认真,专注。

这不是林云深平常的状态。

这时候的他反倒让花月娇看出一点熟悉的影子,她在桥吉见过这样的林云深,但说起来,他们也有很久没见了。

花月娇看坐在对面的林云深翻看合同,视线放空,盯着林云深的头顶出神。

他没有理由拒绝。

按理说成功人士想要甩掉他们的伴侣,就得付出伤筋动骨的代价,李佩仪最初递交的合同就将这样的想法贯彻到底,不计时间,只要达到目的。

但后续她听从花月娇的意见,重新修改甚至感叹,说这是自己从业以来经手过最公平的一份离婚协议,以至于她不得不向花月娇反复确认,说好的律师费用是否会产生变动。

除去花月娇最初转移的资金之外。

他们所有的东西都平分,花月娇甚至主动做出让步,愿意让林云深用其余资产置换本该分割的股份。

字里行间,不难看出对方想要好聚好散的坚决意志。

林云深翻到最后一页。

角落里没有那只潦草的简笔画兔子。

不是玩笑。

花月娇工整地签上自己的名字,留给他签名的地方还空着。

轮到林云深签字了。

他知道花月娇说的大概是真的,因为在他的手机里,确实有那位王律师的名字。

聊天框还存在,只不过内里的消息和那个被送修的手机一起拿走了。

林云深不自觉地抿紧了嘴角,视线久久停在花月娇的名字上。

就算失去记忆,他对曾经的自己做出的任何决定都持有绝对的信任——

无论是和花月娇结婚,还是离婚。

“我去拿笔。”

说完,他拄着拐杖匆匆起身。

林云深往书房走去,在背对花月娇站起的时候,却隐约听见嗡嗡的声音。

林云深的失聪并不是完全听不见任何声音。

在最初,他只能听见不停响动的杂音,但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他的听力又恢复了一些。

在有人说话的时候,林云深其实能听见嗡嗡声。

只是不真切。

甚至像是错觉。

花月娇在他背后说话。

林云深离开的步伐停顿,他忽然回头,花月娇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乖巧安静地缩在沙发里。

从姿势可以很明显看出,她对这里还算熟悉,甚至无意识卸下了警惕。

察觉到林云深的目光,花月娇擡起头,向他笑了一下。

放下膝上的手离开,在空中比划。

“怎幺啦?”花月娇无声地问。

林云深没有说话,摇了摇头,很快拿笔回来。

他比照着花月娇的字,在一旁签上自己的名字,笔迹遒劲有力,落笔干脆。

协议被重新放到花月娇面前。

她直接翻到最后确认林云深的签名,视线落在那银钩铁画的字上,却忽然听见一句——

“股份可以拿走。”

花月娇茫然地转过头,林云深正擡眼凝视着她,目光深邃,神色却漠然,令人捉摸不透。

他再一次开口,声音平静,毫无起伏,透出自然而然的威仪。

“这是你应得的东西。”

花月娇下意识点头,应了句“好”,又反应过来林云深还听不见,连忙抓起手机想要打字告诉他。

林云深无视了她的动作,径直从沙发上起身,向厨房走去。

“有热水。”

林云深刚挪到餐桌旁边,身体微微一颤,他忽地顿住了脚步。

背后又响起那些隐晦的嗡嗡声。

花月娇不会偷偷说他坏话。

他们俩现在算是最模范的离婚夫妻,无论是谁听到,都该真情实感夸赞一句。

好聚好散的典范。

于是林云深拉动嘴角,笑着回过头,“发生……什幺事了。”

他勉强说完了这句话。

客厅空了。

装满冰水的水杯还留在原位,杯壁上凝着一层细密的水珠,往下流淌,阳光倾泻进来,亮得刺眼。

花月娇或许说了些什幺,或许没有。

她已经离开了。

花月娇把相关事宜都委托李佩仪处理,顺便转交了林云深的联系方式。

从大厦里出来时,已经接近傍晚。

天空一点一点被红日烹煮,昏黄的阳光笼罩了整座城市,光束落在接天连地的玻璃幕墙上,被折射出晃眼的红光。

门口停着的大红色跑车,在日光里显得更加张扬。

少女无聊地敲打着车窗,四下张望。

她在等人。

四处游移的视线忽地定住了,秦月乔冲着那个红色的身影吹了声口哨。

“怎幺样?”她瞟了花月娇一眼。

花月娇乖乖回答,“李律师说没问题。”

“不就签个字,何必要拖那幺久。”

“对不起。”花月娇低声说。

“对不起谁,你又对不起我什幺了,”秦月乔的声音有点暴躁,“你就这幺好欺负?”

花月娇低下头,不说话了。

跑车在阳光下奔驰,如一道红色的闪电。

冷风绕过车窗钻了进来,吹得花月娇的围巾鼓起飘动,脸颊红得像喝过酒。

秦月乔在自家门口急刹,二人从车上下来,还没进门。

地平线上的红日不知何时沉没,只在天幕留下朦胧的辉光。

狂风刮过,树浪起伏。

细碎的雪花从空中掉下。

这座锋利的城市无声被白色绵软的细雪所吞没。

“那天刮了很大的台风,还有很大的雨,出了紧急预警,厂里没办法开工。我好害怕有树叶砸下来。”

“也不知道算不算工伤。”

花月娇没有着急进去,于是秦月乔也在她身边停下。

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无可奈何地接话,“然后呢。”

“今天下雪了。”

黑色的鸟群盘旋着掠过天空,从花月娇头顶飞过。

“花月娇”。

“林云深”。

这两个名字再次同时出现。

没有台风,也没有暴雨。

X市在此时,降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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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大小姐开跑车,得意

小花:阿嚏——

秦大小姐:阿嚏——

终于写到这里,好想原地完结()朋友建议我把开头砍掉,当初不觉得,现在也有点认可,实在是拖延太久。

恰好卡在81天走到小花的新阶段,心里还挺得意,有种西天取经的感觉。

算“歪路”吗?可能吧。

小花就是不太聪明,所以要走这幺久才能找到答案。

但也不要觉得太晚。

因为人生处处都有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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