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蔓蔓觉得这张票重极了,重到她没有办法拿起来。
那是沉甸甸的十年啊。
恋爱三年,结婚七年。
她一闭上眼,仿佛就能看见自己当时惊喜的表情。
“顾修远,你是不是吃醋了?”路蔓蔓从小学开始熟读各路言情小说,对此套路更是熟记于心。
顾修远一听路蔓蔓的话,避之不及一般地松开了抓住路蔓蔓手臂的手。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要进去和他们玩就进去。随便你。”说罢,他就迈步向前,就好像身后有鬼追他一般,越走越快。
可路蔓蔓是谁,那时的她可不会被他冷漠的话语轻易吓跑。
她小跑着追了上去,把嫩生生的手臂举到了顾修远的眼前。
“你把我的手都弄红了,你要赔!”
顾修远垂眼一看,她白皙的小臂上果然被他抓出了一圈红痕。
她的手臂是那样的纤细,那样的滑嫩,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用牛奶从里面溢出来一般。
她肯定是没有受过多大的苦,甚至连家务都没做过几次吧。
路蔓蔓见顾修远低头看着她的手臂不说话,从酒精那里借过来的胆仿佛很快就要用光了。
她强打起最后的勇气追问:“你到底要不要赔?”
顾修远擡起眼看着路蔓蔓满脸通红的仰着头望他,她眼里满是自己的影子,满心满意,其他的一切都好像不存在,不重要。
他的影子在她的目光中晃荡着,就好像他的心一样。
他的口气软了下来:“你想我怎幺赔?”
“赔你做我男朋友,把你的一辈子都赔给我。”路蔓蔓一溜烟说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台词,可她自己也是越说越没有底,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
这台词现实中说出来也太羞耻了吧。
她刚想反悔,说自己是说笑的,想换个更现实点的。
可没想到顾修远却低声应了声:“好。”
“什幺?”路蔓蔓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连举在半空中的手臂都忘了放下。“你说你要做我男朋友?”
顾修远似乎是嫌她音量太大了,仿佛能把整条走廊的人都招了过来。
他一把拉过路蔓蔓往墙上一推,便低头吻下去堵住了她的嘴,堵住了她马上要蹦出来的其他问题。
路蔓蔓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就像是金鱼一般。
她光顾着瞪眼,似乎连呼吸都忘了。
顾修远松开她的手腕,拿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这下,明白了吗?”就当路蔓蔓觉得自己就要窒息的时候,他的唇缓缓离开了她。
他的鼻息仍拍打在路蔓蔓的脸上,路蔓蔓觉得自己就好像被网在他的呼吸里,马上就要被蒸熟一般。
“我一定是醉了,在发梦呢。”她突然踮起脚擡手环住了顾修远的脖子,将唇再一次印到了他的唇上。
不亲白不亲,她在心里想。
路蔓蔓还是放下了手中的门票,已近乎逼迫自己的方式。
她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半步,却又突然回过头来,拿起那张门票,将它撕了个粉碎。
那纸片碎裂的声音好像是过去时光被抛弃时发出的尖叫。
手是颤抖的,就好像亲手把过去一同走过的时光撕碎一般。
纸片发出的声音,像是无可挽回的惋惜又像是心中残留的爱发出的声嘶力竭的尖叫。
她想,她不能再给自己留退路了,早就该结束的感情,又何必要纠缠下去呢?
窗外,风雨如晦,初夏的闪电毫不留情地将天空劈成了两半。
呼啸的风裹挟着雨珠狠狠向窗户撞去,在床上落下绵延不断的泪渍。
风雨过去了,明天还会是个艳阳天吗?
陈章和的车已经在楼下等了。
路蔓蔓拿起了那张在桌上孤零零躺着的门票放入包里,往楼下走去。
陈章和有经验地把车停在了附近的酒店里。
他们并排朝场馆走去。
周围满是同样去演唱会的人群,把马路挤得熙熙攘攘的。
不觉间,两人的距离不断拉近。
行进间,两人的手自然地摆动着。
那摆动所带来的气流变化,仿佛就像彼此的呼吸一般,热腾腾的喷洒着,让两人周边的空气都上升了好几度。
陈章和用眼角偷瞄着路蔓蔓垂下的手,他屏住呼吸,顺着节奏,在落蔓蔓的手恰巧落下时,把手放在了它的身后。
一碰到她的指尖,他就手指张开,向上将她的手扣在了里面。
他轻笑着,转头去看旁边的路蔓蔓。
路蔓蔓在手被抓住的一瞬,心中发出了一丝轻微的慌乱。
就像蚂蚁轻挠一般,仿佛是她的手找错了位置。
她下意识地用大拇指去刮擦对方的食指,摸到的却是一片光滑。
路蔓蔓愣了愣,才发现自己在做什幺。
她的手在找顾修远,只有他的食指侧面才有的一片薄茧。
他有“主妇手”,一接触化学洗剂手指上就容易长湿疹。
她跑了好多的地方,试图给他买合适的洗碗手套,却始终没有找到他的尺寸。
口袋里的电话不断地发出震动,把路蔓蔓的意识唤回了现实。
她有些慌乱地用电话为借口,把手从陈章和的手里抽了出来。
她尴尬地朝陈章和笑了笑,指指手机:“我去接个电话。”
陈章和的手一下子空了下来。
他手虚空地抓了抓,却什幺都没有抓到。
风穿过他空荡荡的掌心,仿佛在嘲笑着他的白费心机。
电话里传来顾修远的声音。
“蔓蔓,我这边有个急事。你先过去,我都安排好了。我过一个小时”他的身边似乎有人在催促。
他见路蔓蔓没有说话,连忙改口:”不,半个小时就好。半个小时之后我就去找你。“
顾修远的声音里有难得的慌乱,甚至带着点祈求。
路蔓蔓还是没有说话,只有几丝呼吸和周围的热场音乐顺着手机传到了顾修远的耳朵里。
路蔓蔓站在原地,被人潮推着,失魂落魄地往前走去。
过了良久,她才朝着电话里说了声:“你不用来了。”
她本以为,顾修远早已经把电话挂了。
毕竟他总是那幺忙,没有一分钟是值得为她浪费的。
“蔓蔓,不要任性。我等下就过去,你在那里等我。”
路蔓蔓没有听完,就把电话挂了。
是啊,她在奢望些什幺呢?
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罢了。
明明在心里早就斩断了一切的可能,却还要再卑微地在手心里藏上那幺一根丝线,以为能骗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