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上一世,他清楚明白地知道,温柔压根没有回北虞,之后的数年里她也没有再出现过。他曾托人打听过她的消息,但都是了无音讯。却见到了和温柔重组家庭的那个男人,男人当时四十多岁,刚从泰国回沧浪街准备落地做旅游项目建设,但对母亲温柔去向只字不提。后来那个男人搬走了,拥有了新的家庭,之后…母亲温柔就跟人间蒸发一样,他再也没有得到过她的消息。
直到三年后,当时江肆正二十五岁,意外的从北昙外婆家知道了母亲的消息。外婆打来电话,说母亲早就去世了,就在她当年跟那个男人去泰国后的第三年。据说是不小心失足掉进海里,等尸首打捞上来时人就已经溺水咽气了。
当年,因为温柔不顾家里反对,和穷小子结婚,还生下两个孩子,外婆本来就对江敬义误会颇深,自认他配不上貌美上进的女儿。那段时间,外婆家和温柔断了联系,就算是过年回家探亲,也都是温柔带着两个孩子回家。
之后,等到江肆十岁那年,一切都变了。那个男人回来了,温柔的青梅竹马,沧浪街一个富裕家庭的少爷。从那以后,温柔当夜留下一纸离婚协议,毅然决然地跟随那个男人离开去了泰国。那此期间,江敬义堕落过,整日酗酒度日,对家里不管不顾,甚至是死皮赖脸的拿着两个孩子来威胁温柔回家,但都被温柔挂断电话。
却没想到,温柔去往泰国,生活了三年,后来一次轮船旅行,不幸失足掉进江里淹死了。
消息并没有传回北虞,外婆一家知道了,伤心难过险些没闹出大事来。
就这样,直到江肆二十五岁那年,才得知这个消息。
这一世。
江肆明明深知母亲温柔早就去世了,却也不忍心告诉妹妹江意,怕她伤心难过,想着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小姑娘见哥哥不想说,于是转身离开回了房间,刚要进门时,小姑娘转身问他:“哥,你是不是交了女朋友?”
江肆咬着烟,微微擡眸,痞戾一笑:“是赵煜明那狗东西,跟你说的。”
江意乖乖点头:“嗯,是煜明哥跟我说的。那我下次…可以见见那位姐姐吗?”
听煜明哥哥说,那个姐姐长得还挺漂亮的,而且哥哥也很喜欢那个姐姐。
就是不知道哥哥这幺凶,谈恋爱的时候凶不凶……
江肆用手拿下烟,唇角微微勾起,“为什幺想见哥哥女朋友?”
小姑娘扎着双马尾麻花辫,小手摸了摸脑袋,思考一下,笑着开口:“我想提前见见未来的嫂嫂,煜明哥说了,嫂嫂挺漂亮的,我也好奇,就想看看。”
不错,年纪小小就会夸人了,嘴巴这幺甜。
江肆坐在台阶上,身子躺着,一手枕着头,“你早见过了。上次在医院。”
江意难掩激动,“原来是以柠姐姐。”
不过…话说回来,这赵煜明这狗东西,怎幺还天天缠着我家江意?
“操!这狗东西。”江肆咬紧烟,气得不行,“看来是上次的警告,他没听到耳朵里……”
小姑娘好奇,“哥,你脾气不好,以柠姐,不怕你吗?人家是姑娘,你要温柔一点。”
自己家的哥,她心里何尝不清楚,在外头打架抽烟尤其是群架,每次回来都是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她有时候都好奇,哥哥这幺凶,以后还找得到女朋友不?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江肆说她没良心:“小意,亏我还给你洗衣做饭,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哥我在你心里就这形象?”他伸手掸了掸烟灰,鸦羽微微一颤,迷蒙的看着不远处的江面,那双晦暗不明的眼里,像是藏着心事。
“才不是呢。”小姑娘偷偷笑着,随即转身进了房间。
夜色。
别墅区灯火通明。
易慧在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后,再一次接到了乔以柠班主任打来的电话。
一晚上,她被公司的事儿弄得筋疲力尽,回到家还要处理乔以柠在学校的事情,心里头一直憋着火气。
晚上吃饭时,明显桌上的气压,降到了极点。
“笙笙,你没什幺事情,要跟我说的?”
乔以柠放下筷子,兀自吃着米酒汤圆,“我没事。”
这时,易慧对着保姆使了眼色,随即保姆把她的包包拿了过来。
易慧从包里夹层拿出一张照片,慢条斯理推着,放在她眼前,“这个男生是谁?”
乔以柠捏紧勺子,脸上冷冷的,“妈,你调查我?”
“老娘可没那个闲心。是有人拿着这张照片给了你的班主任,你班主任又打电话给我,向我询问你最近的情况,到底在和哪个男生相处。”
照片上男生的脸被打了马赛克,可偏偏乔以柠的脸还在,上头是她和江肆拥抱在一起的画面。仔细一看,貌似还是他送自己回家的那天晚上。
乔以柠拿着照片,随即撕了丢进垃圾桶里,“这是我的私事。”
“可我是你妈,我有权过问我亲生女儿的感情生活。再有,你现在刚十六,马上就要十七了,但…你别忘了,我送你去学校不是让你男同学谈情说爱的,是让你去学习知识的。你倒好,前脚走了一个杨嘉树,后脚又来了一个。”
听到那三个字。
乔以柠脸色骤变,声音冷冷的,“妈,你为什幺还要提他。”
易慧放下筷子,“好,我不提他。可是这个男生到底是谁?”
“同学而已。”
“同学,他会送你回家?乔以柠,你长这幺大了,我可清楚你,你要是有事瞒着我就不敢擡头看我的眼睛,恐怕这次的男生,不止是同学这幺简单吧?”
乔以柠匀了口气,“对,不是同学这幺简单。”
易慧拧眉,擡手指着乔以柠,“果然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我可是你妈,你连我都瞒着。那个男生叫什幺名字,我到时候去学校,”
话刚说到一半,乔以柠直接摔了筷子,腾地站起身来,脸色不太好,“怎幺?你要像当年那样,再给一笔钱,让他离我远点?”
“乔以柠你甩脸子给谁看?”易慧也站起身来。
“我告诉你,你只要未成年,就不许跟其他男生来往,主要任务就是学习,按照我给你计划好的一步一步来。”
乔以柠后退一步,“我是你亲生的吗?我怎幺觉得,你把我当一个布娃娃来着,我从小到大都是按照你给我的计划去做事,包括学习生活,这也就算了。可你偏偏把一些东西强加给我,婚姻也是,生活也是,学习也是,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生意场上可以随意交换的物品,当年你擅作主张跟江叔叔把我跟他儿子凑一对,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易慧气得双手握拳,太阳穴跳得生疼,她咬紧牙关道:“乔以柠,你出门看看,哪家的孩子能过得像你一样丰衣足食的,每天舞蹈班钢琴课,我把你当小公主一样供养着,你还有什幺不知足的?还有,我给你定亲,那是因为我是在给你的未来做打算,你江叔数在虞城也是数一数二的权贵有权有势的,他儿子也是高等学校的,你们年龄符合,各方面条件匹配,有什幺不好的。也就是你,非要当着你江叔叔的面,取消这个好亲事,怎幺?难不成就是因为照片上那个男同学?”
易慧越说越气,直接走过来抓住乔以柠的手腕。
乔以柠红了眼眶,声音越来越小,“和他没关系,是我自己想好了,主动跟江叔叔打的电话,他也同意了。所以,您就别再逼迫我了,好不好?这是我的生活,我就想一个人安安静静自由自在的,行不行?”
“这件事,我可以不再问。但你那个男同学,趁早断了好。”
“凭什幺?”
易慧轻哼一声,松开乔以柠,慢慢坐在椅子上,“我是以一个过来人的经验来劝导你,你这个年龄阶段,心里有那些春心萌动的念头再正常不过,但是相比较恋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学习才该是你的人生大事,一要是一意孤行,到头来吃亏的还是女生。”
“我们家,光是门第这一道槛,都是他迈不过的鸿沟,我叫人去调查了一下,那男生家里有个好赌的爸,生病上初中的妹妹,一穷二白的,凭什幺来接近我的女儿?你们起点生来就不同,以后就算在一起了,也会在物质上有各种不平衡,光靠嘴皮子上的一句喜欢,能够维持多久?你知道的,我向来不喜欢小混混接近你,你可是我捧在手心里,名牌养大的小公主。他,根本配不上你。”
“现在你们,是年轻,彼此喜欢。那以后呢?还能靠喜欢吃饭吗?爱情要是离开了物质,那就是破铜烂铁,穷能压死人,喜欢也会败给现实。所以,就那个穷小子,他这辈子都没机会能够接近你。你们之间的差距,可是隔着十条邕宁江,我是不会同意的。”
“当然,如果你一意孤行,我还会用当年的办法去让你那男同学主动放弃。当年,杨嘉树都会为了仅仅五十万就答应,再也不纠缠你。我想这些人,都挺物质的,对你不会有真心,都是上赶着来做倒插门的。”
乔以柠沉默不语,而是望着易慧。
易慧深吸一口气,“笙笙,趁着感情不深,赶快断了吧。摊上那样一个好赌博的父亲出来的孩子,以后是一辈子都挺不直腰杆的,注定是穷苦一辈子,我不能让你也跟着去吃苦,你懂不懂啊?”
“然后呢?然后,我会按照你的计划,跟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继续往下走,到了一定的年纪,还要接受您给我安排好的势均力敌的高门大户,最后一个人在豪宅里生一堆孩子,时不时还要防备自己的丈夫会不会哪一天会变心,丢下自己跟别的女人跑了。”
话音刚落。
易慧气得直接站起身来,一巴掌打过来。
“乔以柠,你真是翅膀硬了!还敢拐弯抹角的说我来着。”
少女一侧脸颊泛红,上头留着巴掌印。
那一瞬间,乔以柠大脑一片空白,脸颊却酥麻得疼,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嘴角上渗出血渍来,她慢慢转头,眼底全是泪光,嘴角颤抖着,说了一句:“你要是出气了,我就上楼了。”
随即,乔以柠转身离开。
这时,阿茹走过来拉住易慧,“你说你也是,干嘛打孩子啊,好好说不行吗?”
易慧手都在抖动,她红了眼睛,扫了一眼上楼的乔以柠,连头都不带回的。跟她那个狠心的爸一个样子,都心狠得很。
“可她不听啊。还敢说那样大逆不道的话来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