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刚辞掉工作喔。」
在烧烤店内,我的教练听到我最近辞了肯德基的工作后,他瞪大眼睛。毕竟他很清楚我穷得要命,在这时候辞掉工作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对阿,那个工作简直不是人做的。」
可能很多人都以为速食店很轻松,但实际上做起来简直就是折磨。时间规则紧得要命先不说,那些麻烦的客人和不会用点餐机的人,还有麻烦的得来速。炸东西有黄金时间要取出,没有取出在时间内取出的,炸过头的就算是报废,之后又会清算,总而言之,烦死人了。
「阿之后呢?你爸妈生活费不是给很少吗?」
虽然如果三餐吃泡面,生活费绝对是够的,但是我爸那爱给不给的态度,想想就有股无名火。在经过深思之后,我才决定去打工,然后现在,我放弃了。
「再找工作吧,你们烧烤店有缺人吗?」
「没有喔。」
「喔。」
本来今天这一趟就是铳着教练会给我工作机会而来的,结果还是扑了个空。
眼看大二暑假就要到了,现在已经要进入六月,准备期末的时间也将至。但是钱果然还是个问题,房租、水电之类的。虽然这里是乡下地区,我们学校就在一块田中央,但是钱还是有点不堪用。这里的店家把学生当肥羊宰,南部的产品北部的价位,除了凤梨(因为是产地)很便宜以外,这里的东西跟我家乡的价格差不多,虽然不算最贵,但也比这县的平均消费水准高上一些。
我面前的这位大叔是我大一时的拳击教练,姓陈,我当时刚搬来这里读书,之后被学长带去市区后认识他,短暂在他兼职的健身中心跟着他训练过。他现在跟老婆在我们学校隔壁镇经营烧烤店,生意不错。他挺着大肚,很少有人会知道他肥肉下全是强壮的肌肉而因此看轻他,然后在擂台上被他胖揍一顿。目前我认识的所有人里面,就属他最能打,但他也很好相处,我们很快就混熟。
「对了,你有去田里工作的经验吗?」
教练忽然问,之后把鸡肉串一口吃掉。
「没有耶。」
「我有个朋友最近刚好遇到凤梨采收季,他有跟你们学校的农业系合作,你要不要去看看,一小时两百,比你在速食店领一八三好多了。」
一听到这提议,我眼睛都亮了。
「真的假的?这么好赚?」
我问,教练把手指在空中比划几下,之后一边咀嚼一边回应我。
「但就是粗活啦,要摘凤梨、包装和打箱之类的,标准劳力活。他说他最近那里的工人有几个辞职,正好缺人,你就去看看吧。」
随后,他把刚拿过炸物油腻腻的手指用纸巾随便擦擦,然后打开手机,拨给他的那位朋友。
「喂!是阿翔吗?」
就这样,我开始了我的暑期农夫体验生活。
隔天下课后我就照着教练给的地址前往那位「阿翔」先生的住所。他住在隔壁镇的一间庙附近,是一个普通的乡村小社区,和这里大部分的状况一样,这里的社区只剩下老人和小孩,年轻人都出外打拼,成年人的平均年龄大概六十岁,建筑物都充满着一股浓厚的乡村气息。虽然我是从北部的乡下来的,但这里显然更乡下,田地比房屋还多。骑车过去的路上,全部都是满满的凤梨田,有温室的,有盖网的,有直接露出来的,一望无际。路上野狗野猫到处跑,空气里夹杂肥料与泥土的味道。
从租屋处出发快一点的话大概十五分钟就到了,导航把我导到一间妈祖庙前的广场,我把车停在庙旁,之后下车拨了教练给我的电话。
「喂?」
电话另一头是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
「请问是赵先生吗?我是昨天陈先生提到的那位学生,我已经到了。」
「喔!好!我下去开门。」
我站在广场大概不到两分钟,一旁的透天厝铁门缓缓升起,随后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下面钻出。
他就是那位「阿翔」。
「张同学吗?」
他问的时候我的心思完全没时间听他说话,我脑中只有一个声音。
干,这家伙好帅。
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外观,充满男人味的五官,精致的同时又带着粗野感,我仿佛可以在他脸上看到战士的模样。菱角分明的脸庞和满面的胡渣,乌黑的俐落短发,一股男性贺尔蒙立刻扑面而来。他的身体更不用说,宽厚的肩膀,壮硕的胸肌与因为背心露出的整只粗壮胳膊,毫无疑问,他是个超级猛男。他那天真且豪不做作的微笑,要我形容的话,那就是热情的太阳笑容,看到就足以让我内心暖一整天。
「张同学?」
「喔!对!我是!」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光顾着看他的脸都忘记要回话了。
「张同学你很强壮耶,小志推荐的果然有差。」
虽然他说我很强壮,但在他面前我也只是小男生,他比我高出一颗头,我已经算得上高了,他更高,应该有个一米九甚至两米。至于身体,那就不用说了,他太壮了,我是山羊,他是一匹猛牛,毫无可比性。
「那个...要怎么称呼你?老板?」
听到我叫他老板,他顿时露出尴尬的微笑。
「不用啦,很奇怪耶,我还没这么老。我叫蓝振翔,叫我阿翔就好了。」
蓝振翔,好一个让人振奋的名字,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姓蓝的人。
「阿翔...先生好。」
我下意识的加上先生。
「叫阿翔哥,加什么先生。」
他朝我笑了笑,我也觉得有点莫名的尴尬,毕竟这是我的说话习惯,我跟他也没有很熟,况且我已经脑袋跟着五官走,说起话来都显得笨拙不带脑。
「好,阿翔哥。」
我搔了搔头,只见阿翔对我摆了摆手,之后我就跟着他进屋里。
房屋内似乎是客厅,但很狭窄,大量没有被组装起来的箱子把这里弄得格外拥挤,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纸箱的气味,有些难闻但还不至于无法接受。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神坛,上面摆着一尊玉制的精致观音像和几颗凤梨,底下有一个小隔间放着一只虎爷雕像,祂前方则摆着几个蛋。
这里大概是客厅,南部这里习惯客厅就是神明厅,不过从景观来看,这里同时也是工作间。
「打过箱吗?」
他用那过人的身高从最顶端轻松取下一个呈现板子状的纸箱,徒手把他立起来,之后压到地下,从一旁抓来一卷胶带,之后行云流水的示范一次。大概就是把纸箱倒扣,然后折起来,呈现方形密封型态后,先把打开处用胶带黏起来,之后在上面黏上左右各两条胶带固定。
「没有...」
我回话时他已经打完一个箱了。
「试看看。」
他朝我微微笑,我接过胶带,从一旁比较矮的纸箱叠中取出一个纸箱,照着刚刚的方式把纸箱倒扣,之后压住。压起来比想像中难,好险我的手够大。我压住纸箱,但纸箱中间一直跳起来,我索性坐到上面。纸箱也是挺给力,没有被压下去。我笨拙的黏好胶带,很明显,他黏出来的箱子比我好看得多。
「多练就会习惯了,今天打个三十五箱,我先去田里摘凤梨,会累的话二楼的大厅是休息室,里面有水可以喝。」
他留下这几句话后就离开房子,留我一个人在闷热的房间内自己打箱。
毕竟是来上班的嘛,就干吧。
我打开一旁的电风扇,固定好方向后,从一旁抓起一个尚未组装的箱子,开始干活。
打箱比我想像中还要麻烦,尤其是在我这么不熟练的情况下更显得特别漫长。我花了半小时,只打完了十来箱,还有将近一半的箱子要打。而在这闷热的房间内,我早已挥汗如雨、口干舌燥,满身不舒服。
该死,好累。
想起二楼的休息室,我决定先去喝个水再回来工作。
这座房子哪里都很窄,走道很窄,楼梯很窄,到处都堆满东西,简直就是洁癖者的地狱。我本来想说先去尿个尿,但看到一楼厕所的景色,我立刻尿意全无,反正本来就没什么尿意。我走上那又窄又密集的楼梯,祈祷着二楼可以舒服点。
二楼有三个门,我不知道哪个门是休息室,但我很快就感受到一股凉风,那是空调的风。我立刻被那股凉风给吸引,铳着那个风来的门就是打开。
一开门我就注意到这里不是休息室,为什么?因为这个格局怎么看都是一个房间。
床铺铺在床板上,一旁有着简单的木质办公桌和衣柜,外头有个阳台,上方的冷气嗡嗡作响的,虽然这里没水喝,但至少有冷气。我环顾一轮,这里应该是阿翔的房间。
成熟帅哥的房间...
真是的,我再乱想什么啊,他可是你老板耶!老板!
我如此告诫自己,但目光很快就被床上的东西吸引住。
那是一条内裤。而且从上面的痕迹和那种皱褶来看,铁定是穿过的。
我环顾一圈,确定这里没有人后,就来到床边,把内裤拿起来看。那是一条白色的棉质内裤,有开口的那种,很古早的款式,大概除了老人和小孩没人会穿这类内裤。
内裤前端有些黄渍,下方起了不少毛球,还有些松松的,应该是穿很久。虽然这类内裤有些老土,但感觉让老板这种帅气的男人来穿,看起来也铁定很性感吧。
我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啊!
我急忙把内裤放回原位,之后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吹冷气,这种大热天一旦吹了冷气就动不了了,就在我享受冷气到一半时,我听到一阵吆喝声。
「张同学!」
这个声音让我吓到炸毛,我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我急急忙忙地起身,小心的关上门,几乎是用狂奔的冲下楼,一下楼我就看见阿翔哥带着大包小包的关上门,之后转过头来对我微微笑。
「吃过饭了吗?我有买你的份喔。」
「我等做完再吃啦...」
「不用这么急拉,我都不急了。」
阿翔哥把东西放到一旁的桌上,之后徒手搬起一大叠的纸箱,这时我才注意到纸箱压在沙发上,那是一个双人沙发,上面还有些纸箱的纸屑。
「坐这里吧,我开一下冷气。你刚刚都没开冷气吗?」
这时我才注意到墙上那台大型的变坪空调,我真是白痴,居然在这种大热天没注意到冷气。
「我不知道有冷气...」
「歹势,我也忘记跟你说了。」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遥控器打开冷气,冷风徐徐吹过,虽然带着纸箱的味道,但在这种热天有冷气就阿弥陀佛了,还有什么好嫌的。
「来,吃饭吃饭!」
他拿起塑胶带对我微笑,眼睛瞇成一条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