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尔的死讯在丰收宴前由帕亚族长告知了众人。
帕亚是这个部落里生育了最多子女的女人，肩负着替怀孕的女人接生的重要责任。
低迷的氛围持续了不到两分钟，便被丰收宴召开的喜悦打断。
毕竟因为捕猎受伤而死是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情，哪里有填饱肚子来的重要？
涂安坐在离篝火最远的角落，安静地用毛草编织着一条手链。
亚娜正好从她身旁路过，不由惊叹了一句：“真漂亮，安，你是准备送给谁吗？”
涂安没有擡头：“乌尔。”
“他不是死了吗？”亚娜有些不解，“还不如送给你新的男人。不过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这种对打猎没有帮助的东西，但今天是丰收宴，他们不会拒绝邀请，你可以试试。”
涂安深受冒犯，但她知道对方没有恶意，只是天真直白得有些残忍。
她沉默地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继续编织手链。
亚娜又看了她一会，自觉没趣，便离开了。
等涂安将手链编完，宴会也到了尾声，强壮的男人们合力将剩余的食物存放在树上，餍足的女人三两结伴回屋，小声讨论着今晚哪个男人最棒。
涂安听见那些笑闹声渐远，将手链收了起来，长舒了一口气，用手捏了捏后颈疏解长时间低头对颈椎的压迫。
然后，她对上了一双映照着火光的眸子。
这双眼睛她并不陌生，第一次参与丰收宴时，令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匆匆逃跑的，就是这样一双眼睛。
——贮藏着赤色的金瞳，宛如破晓的日光。
洛恩。
他是这个部落最勇猛的猎手，也是她丈夫临终前希望她去倚靠的男人。
她曾在女人们的讨论声中听到过无数对他的褒奖——
他捕猎总能带回来最多的食物，却很少受伤。
他搭建的房子是最坚固舒适的，从不会漏雨。
他是部落里最强壮的男人，也是……那个最大的男人。
涂安为会有这样的想法而唾弃自己。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在发烫，但好在现在是晚上，旁边还有红色的火光，不会有人看出来。
她将所有东西胡乱地塞进自己随身带的藤条包里，逃避着他的眼神，准备离开。不知道为什幺，涂安对洛恩有着天然的恐惧，就像弱小的动物畏惧它的天敌。
就在她从他身边经过的那一瞬间，洛恩伸手，轻轻拉住了她的胳膊。
他的掌心很粗糙，很干燥，也很烫。
涂安猛颤了一下，却发现半点挣脱不得，只能擡头看向这个男人：“丰收宴已经结束了……”
洛恩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有，他只是平静地注视着涂安的眼睛：“你的男人死了。”
“这件事情我想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就不麻烦你们特意来告知我了。”涂安不自在地抿了抿唇，“不是所有失去了伴侣的女人都会立刻接受其他男人的。”
洛恩并不意外，只是询问：“你之后还会只和同一个男人交配吗？”
涂安皱了皱眉头，这听起来像是对她的嘲讽，奚落她的选择造就了如今可悲的现状。
“与你无关。”涂安木着脸回复，颤抖的声线却将她的脆弱展现得一览无余。
眼泪不争气的从脸颊滑落，在手背的虎口上溅出一朵小小的水花。它远比男人的体温更滚烫，洛恩愣了一瞬，下意识松开了手。
涂安立刻趁机抽出胳膊，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小屋，将编了一个晚上的手链戴在乌尔已经僵硬的手腕上，趴在他的床头放声哭泣。
可再不会有人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洛恩仍旧站在原地，静静注视着涂安离开的方向，直到那个娇小的身影完全从视线中消失，他才缓缓回神，低头看了一眼手背上被泪水砸中的地方。
那一点湿润已经被枯水季来临前的燥热空气蒸发殆尽，洛恩看着那块与旁边并无区别的蜜色皮肤，良久，伸出舌头舔了舔。
嗯，咸的。
————
洛恩：如果你以后还是和之前一样只跟同一个男人交配，那就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