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以柠看他打自己耳光,愣了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觉得,他可真的傻啊……
可自己,没多长时间了。
她轻咬着唇瓣,拒绝,“江肆,我这个病,没多长时间了。我承诺不了你,因为…我怕我会失约。”
她捂着胸口,那颗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先天性心脏病,治不好的。
所以,她在知道自己病情的那一刻,才会选择豁出去,找一个人做合约情侣,就为了最后的时光里,不留下遗憾。
却没想到,找到了江肆。
他确实难缠。
也确实对她好得不像话。
她偏偏越了界。
江肆慌了,“是不是又疼了?”
乔以柠咬紧唇,额头沁出细汗来,她想要推开他,却又觉得舍不得,那只苍白的手抵在他胸口,“疼。”
后来,医生来了。
说是情绪过于激动,才会刺激到心脏。
用药过后,她的情绪平稳不少,乖乖地躺在床上,看着江肆给她削菠萝花。
他的刀工还挺熟练,和饭店的五星级别大厨手艺一样精湛。
菠萝被削成一朵一朵的,刚好可以喂进她嘴里。
乔以柠挺开心,说了两句意大利语夸他:“Buona maestria artigianale。”(好手艺)
“Grazie per il complimento。”(多谢夸奖),他的意大利语还挺纯正的。
难不成,他去过意大利,又或者,私下里学习过意大利语。
她眨着眼睛,刚要问他。
江肆微微一笑,看出她想要问什幺,于是回答:“在梦里,去过一趟意大利。”
梦里?
谁信啊?
单纯只是去梦里,就连口语都能这样纯正?
除非,他用心学习过。
或许,他真的去过意大利。
乔以柠咬着菠萝片,“是吗……你在梦里,去意大利做什幺?”
江肆实话回答:“找个人。”
上一世。
乔以柠去世的消息传来,江肆低沉消极过半年。
期间去了意大利找她,他从意大利一个伙伴那里知道,三年一度的名人堂舞蹈交流比赛将会在意大利的某一座城市举行。乔以柠喜欢舞蹈,想要去名人堂,他一直都知道。
明明见过了乔以柠的墓碑,他却仍旧不死心,想要去碰一碰运气。他便去了一趟意大利,学习了那里的语言,还呆了几个月,找遍了整个城市,都没能寻觅到乔以柠的身影。
他失魂落寞,偶然走进一家午夜酒吧,里头灯红酒绿到处充满了神秘气息,酒过三巡,他托老板帮忙打听舞蹈交流赛具体位置。到了第二日,他只身一人进了名人堂,替乔以柠看完了那场举世瞩目的舞蹈交流赛。最后,一脸灰头丧气的离开了意大利,带了一叠录像带,去了乔以柠的墓碑前。
乔以柠好奇:“找谁啊?”
江肆收回水果刀,慢慢靠近她,他的语气认真,脸上漾着一抹不羁的笑来,“找我的笙笙啊。”
乔以柠顿了顿手,“找我?”
他点头。
是那样认真的看着她的脸,好像无论如何都不舍得转移目光。
“为什幺找我?”
“因为你不见了,我找不到你,于是去了一趟意大利,进了名人馆,看了一场你喜欢的舞蹈交流会。” 最后落败而归。
一切的事情仿若前世今生,时光轮转,这一世,他的乔以柠,他的笙笙,失而复得。
乔以柠不知道他说的是梦里的画面,还是其他,可他的眼神那样真挚,就好像这一切是真真实实发生过一样。
她竟有些心疼他,便伸手过来,摸着他的脸颊,说:“你放心,我还在北虞,在虞城。也许未来有一天会去意大利,但绝不是现在。”
因为现在,她也没多长时间了。
只有一周了,这一周里,她随时都有可能,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说完这句话,乔以柠忍不住掉下眼泪,发自内心的说了一句,“我可真舍不得,我好想好好活着,不想离开这个世界。”
“江肆,你不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合约从今天就断了吧。”
江肆惩罚似的啄了啄她的唇瓣,“不许说这样的话,也不许再提分手的事情,老子不答应。”
她颤抖着唇,心里难受的厉害,却又因为江肆的这句话,心里一阵舍不得。
声音小小的,“先天性心脏病,没救的。”
家族遗传。
没得治。
江肆拥着她,安慰:“笙笙,我是来救你的,你要相信我。”
他肯定是疯了,他又不是医生,如何救?就算他是医生,也是束手无策,先天性的心脏病,除非有奇迹发生。
乔以柠靠着他的胸口,眼泪肆意流淌,弄湿了少年的黑色T恤。
后来,半梦半醒的乔以柠躺在他怀里,他背靠着床头,听她说着梦话。
“江肆,你和他,不一样,我那说的都是气你的话。”
他微微勾唇,早就猜到了:“嗯。”
“他?”
“他叫杨嘉树,之前上初一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可我们错过了。他在湖畔巷子等我上下学,我那时候性格孤傲,不喜欢与外人交流,所以在班上会因为性格被同学针对,他会主动站出来维护我,还会保护我,和你一样。”说到这里,她换着江肆的胳膊又紧了几分,继续说,“他性格挺内敛又阳光正直,可我那时候就是个胆小鬼,不敢回应他的喜欢。直到,初一下学期那年,我被一个同班同学还有六中职校的小混混围堵,杨嘉树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救下了我。他身上留了好多伤口,一片淤青。后来这件事,被学校知道了,易慧就不许我出门了。那天下雨了,杨嘉树一个人在学校楼顶,说要等我,还说我不来,就不回家。我却没想到,那几条消息,不是他发的,是欺负他的那一伙小混混抢走他的手机发给我的。后来,他们失算了,没能等来我,便把所有的怒火全都报复在杨嘉树身上。期间,杨嘉树一声不吭,就那样落了一身的伤痕,后来再跟那群小混混起争执的过程中,他不小心失足掉下教学楼,就那样,走了。我对不起他……如果那天,我能逃出家,去楼顶换下杨嘉树,他就不会出事了……”
“从那之后,当日肇事的几个混混被抓进了监狱,已满十六周岁未成年人过失致死,定为过失致人死亡罪,判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判处三年以下的有期徒刑。那群人背后有关系,杨阿姨选择了巨额赔款,加之双方调解,只是在监狱呆了一年就出来了。可笑吧……”
江肆眸光变得深邃,伸手过来,揽住少女的肩膀,拍了拍,“乔以柠。”
乔以柠脸上看着平静,但是那双琥珀色眼睛里翻涌着恨意,“江肆,一条命还敌不过权势,凭什幺那群混混还活得那样好,可偏偏,嘉树没了。”
这些事,乔以柠之前从来没跟他提过,虽然之前知道她和杨嘉树的过去,他承认。他嫉妒过,在意过,甚至是觉得跟一个死人争风吃醋,简直是没骨气。却没想到,杨嘉树当年,是为了保护乔以柠导致坠楼,想到这里,江肆忽然觉得挺过意不去。杨嘉树比他想象中的,更护着,喜欢着乔以柠。
江肆将她搂紧了些,声音有些低沉,“别怕,有我在,你还有我。”
乔以柠声音越来越小,隐约带着哭腔,“…江肆…我…怪我…没能给他讨个公道…”
现在,又生了病,没几日可活了。
可当初犯错的那个混混头目,依旧靠着有权有势的家庭,不仅出了国还继承了家里的财产,现在改头换面,混迹在各大会馆上流社会圈层里。
“不怪你,是他们做错了。”
小姑娘忍不住啜泣,抱着江肆的腰肢,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心里酸涩得厉害。
2016年八月的最后一天。
多云转阴天。
乔以柠在医院接受保守治疗。
江肆连兼职的地方也不常去了,少见的带着掌上电脑,每次都在病房里陪伴着乔以柠。
这一天,易慧来了。
女人异常憔悴,从主治医生那里得知了乔以柠的身体状况,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那天,得知消息的乔若琛,第一次从泰国远赴,回来见女儿。
易慧少不了又要跟乔若琛拌嘴吵架,分外脸红,但出奇的是,他们并没有预料中的撕破脸,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病房看望自己的乖女儿。
乔若琛这些年,一直在泰国做生意,早些年凭借对金融的敏锐感,赚得盆满钵满身边也不缺乏美女相伴。本想着在泰国过上梦寐以求的安稳日子,却没想到素日倔强高傲的易慧,会主动给他打电话,让他回来见见女儿笙笙。
本来乔若琛欲拒绝,却也从易慧口中得知乔以柠的情况,当时男人差点没反应过来,呼吸猛然一滞,好半晌才说上一句话。
乔若琛还算是有点良心,买了当天的飞机票,第二天清晨抵达虞城。到了虞城,他便马不停蹄往市里的医院赶过来。当看到乔以柠的那一眼,乔若琛忍不住红了眼睛,分明当年一见,还是半大的小姑娘,这些年两个人虽然有过联系,但是孩子从不给他发照片,只是说要是想见她那就回虞城。乔若琛心有余而力不足,泰国公司越来越大,他的野心也越大,加之最近又是新婚,自己的女人对他之前的家庭都是尤为排斥。乔若琛有十年没回过虞城了……
再一次回来,却没想到物是人非,自己的乖女儿会生病。
先天性心脏病。
乔若琛记得,他的父亲是有的,但他是幸运的,没有遗传到,却没想到会隔代遗传到自己的女儿身上。
他慢慢走上去,脸上有些局促,伸出的手犹豫,又害怕,害怕女儿记恨他。
好半晌,终于开了口:“笙笙,爸爸回来了。”
一边,江肆合上电脑转身离开,留空间给他们一家三口。
易慧本就清冷强硬,但是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捂着嘴红了眼睛。
乔以柠咬着嘴里的菠萝,在看到乔若琛那一刻,仿若时光倒流。
这样的场景,似乎只有小时候,才可以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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