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

姜梨在张小丽走后随手挽了个发髻,搬了张美人榻,在山崖上晒太阳。

张小丽没钱,选宿舍时找了个极为偏僻的位置,远离合欢宗弟子主要活动区域,人烟稀少,除了租金少那是一无是处。

姜梨早张小丽一步来看,这屋子头顶漏雨,两边漏风,把四根柱子一拆,就是幕天席地,地方也小的可怜,只放得下一张床。

姜梨趁张小丽没到,素手一挥,山林里木头顷刻间自动搭成了一栋两层小楼,里头设施一应俱全。

不知道出于什幺心理,她把张小丽的床铺同自己的放在了一间屋子里。

此刻,微凉的海风吹着,姜梨曲腿躺在美人榻上,懒洋洋打了个呵欠,撑着头想张小丽到底有什幺事儿瞒着自己。

到她这个修为,随时随地监视张小丽不是难事。但她不想。什幺事儿都能轻易办到,长久了,日子过得没有滋味。

姜梨享受陪着张小丽从干瘦的小孩儿长成大姑娘的感觉,让她有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可能就是道友们口中的“养成”?

张小丽是她见过最努力的小孩儿,每一天的生活都拼尽全力,好像有什幺无形的怪物追着、赶着她,稍有懈怠就死无葬身之地。

姜梨的世界里很久没有这样的人了,很新奇。

姜梨把自己伪装成合欢宗普通弟子,衣食无忧,有点儿人脉,看张小丽会不会利用自己。

张小丽在她面前总有些拘谨,见姜梨实力不俗后,比从前更加惶恐,除非万不得已,绝不开口求人。

张小丽缺灵石缺得紧,却不肯开口同她说。

姜梨欣慰又落寞。

手机震动,不知道从哪里加上她联系方式的姬蘅又发消息来,一条接着一条往外蹦。

姬蘅:阿梨,你怎幺还对我这幺冷淡

姬蘅:你是不是不太重视我

姬蘅:我哪里做错了吗

姬蘅:我知道你忙,我老给你发消息,是我不懂事

姬蘅:你实在太忙,不方便回也没事

姬蘅:刚刚是我不好,我不该这幺说话

姬蘅:我不应该逼你,你做你自己想做的就可以了

姬蘅:你别不高兴

姬蘅:我每天都来找你,是怕你修炼乏闷走火入魔

姬蘅:我没有咒你的意思,我不会说话

姬蘅:有时间的话你就见我一面

姬蘅:没时间的话不见面也行

姜梨静静看对方唱独角戏,姬蘅却不再发了。

姜梨正想再眯一会儿,张小丽却发消息说姬蘅要买通她。

虽然过程有些离奇,但姬蘅人傻钱多,能给张小丽送去不少钱财。

姜梨回复两个字“宰他”。

算算日子,今天“断肠草”太太更新。

姜梨付费、阅读一气呵成,迅速扒拉到评论区围观广大道友的评论。

玉面小郎君:简直是荒谬!苏乙仙子怎幺会引诱佛子?!大自在殿的清规戒律是放屁?改编不是乱编,戏说不是胡说。书中人物皆是修仙界中流砥柱,希望作者尊重事实,尊重苏乙仙子。

胡立:开开心心看评论区有没有花活,被创似了。

嘤嘤:一楼是苏乙仙子毒唯吧,佛子深情四海皆知。玉面道友觉得苏乙仙子同谁是一对儿?

……

……

[道友们口诛笔伐很多楼之后]

玉面小郎君:抱歉,公事繁忙,来晚了。苏乙仙子倾心的自然是玉荣仙君,众所周知,苏乙仙子只有玉荣仙君一个徒弟,爱护有加,还叫剑尊教导。

明月清风:……不可能,苏乙仙子只爱剑仙,我是假的他俩都得是真的。

……不会是玉荣吧?

玉荣管自己叫“玉面小郎君”?!

姜梨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日头渐毒,姜梨起身将贵妃榻挪到树荫下,屁股还没挨着榻,衣衫不整的殷长老腾云驾雾而来。

“师姐!”殷长老急道。

“啧,把你裤子穿好。”姜梨翻了个白眼。

“来的有点急。”

殷长老尴尬地转过身,捯饬了一下自己。

“什幺事?现在不是咱们那时候了,什幺事儿不能用这个沟通一下?还亲自跑来和我说。”姜梨晃了晃手机。

殷长老眉头紧锁,神色凝重,“港口有条军舰。”

姜梨刷拉一下站起身,“你不是说天庭牵头签了休战协议,怎幺会有军舰?”

姜梨左手上翻,淡蓝色的光芒在她手心显现,她额心剑印若隐若现,“巡防弟子怎幺说?”

“并未见到什幺大能,只有百十来个黑衣人,修为参差不齐。几位长老都度蜜月去了,我,我这专攻器修,怕它有变,才来请师姐,也不是有意打扰……”

姜梨的本命剑修出了灵智,几十年前旅游去了,她现在唤它居然唤不到。

姜梨点了点头,“不可大意。你的配剑呢?”

殷长老闭口不答。

“我只是借它一用,不会不还,你什幺时候变得这幺小气了?”

殷长老有些为难,“这、我的剑,在床上……”

“临战不带武器,你怎幺想的?”

“在……我道侣的…里……”殷长老看着天上的云说,“师姐要用,我这就去拔出来!”

“不必了!”姜梨眨了眨眼睛,看着地上的土说,“无妨,想必只是乌合之众,你我二人即可,他们还没资格让我们拔剑。”

“确实!”殷长老立马肯定。

*

港口,张小丽下了船,对甲板上被黑衣人簇拥姬蘅挥手告别。

姬蘅一身花红柳绿,在黑衣人中尤为显眼,他趴在围栏上声嘶力竭:“小丽!你一定要帮我送到啊!小丽!都靠你了!”

直到张小丽入了忘忧岛护山大阵,再也不见踪影,姬蘅才转过身来,背靠着栏杆缓缓坐下,用力挤出两滴眼泪,痴痴望着碧蓝的天空。

依然是能完美的四十五度。

黑衣人们一拥而上,将姬蘅团团围住,手中写的写画的画,十分敬业。

“摄影师呢?我请的摄影师呢?”姬蘅维持着愁苦的表情问。

小童在人墙外艰难的喊:“公子,摄影师今天说今天休沐,他不接受加班,没来。”

“一定要全方位多层次宽领域展现我的相思之苦,尤其是这两滴眼泪,相思之泪,知道幺?”姬蘅对身边的画师、写手说,他眼底一片凄楚,语气却十分凌厉,“他不想干有的是人干,把他给我辞了!换个能加班的来!”

“是。”

小童立马侧头吩咐其他人,砸了这位具有抗争精神的摄影师的饭碗。

*

姜梨赶到时,通体漆黑的军舰已经在回闲云港的路上了。

海风吹动她掩盖容颜的白纱帷帽,在外却始终看不清她的脸。

她同殷长老并肩而立,身后便是忘忧岛。

“师姐,你看……”

姜梨冷冷道:“你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我们忘忧岛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殷长老搓了搓手,“怎幺给?天庭规定不让随意杀人了。”

“谁要你杀人?”姜梨责备地看了眼殷长老,“你神识外放,吓一吓他们。”

万米之外,黑船之上,堪堪修到金丹期的姬蘅突然全身冰寒彻骨,呆呆朝忘忧岛看来。

黑衣人用胳膊碰了碰另一个黑衣人,“咱公子好深情,都离这幺远来还恋恋不舍呢。”

身边嘈杂的声音在这一瞬间都离姬蘅而去,他仿佛站在悬崖边,独自面对无垠的黑暗。

“无知小儿。”

黑暗里中男人冷笑像冰凉的水,兜头而下。

不知过了多久,姬蘅回过神来,一身冷汗。

小童踮起脚给他擦汗,姬蘅擡手打断,神情严肃,“取我望远镜来。”

不会错,我的直觉不会错。

姬蘅拿着望远镜的手激动地颤抖起来,“快来!都来!你们看见那俩点没有?就那个青白色的点!快画!快写!那是我的爱人!”

“公子,我们也看不到啊……哪里有点?”黑衣人小声问。

“那幺风姿绰约闭月羞花的点!你居然看不见?!”姬蘅急了,“调头!回忘忧岛!阿梨来见我了!”

“阿梨——”

姬蘅撕心裂肺地叫声传不到忘忧岛。

站在殷长老身侧的姜梨莫名其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大感不妙,“师弟,你殿后,我先走一步。”

“诶?师姐!”

殷长老挽留的手都没来得及伸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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