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对你了如指掌的永远是你的宿敌

“你邀请我,我就一定会去吗?”林恩不解地问,几绺发丝贴在她脖颈:“我们好像没什幺关系吧,况且说不定那天我有事呢。”

她坐在实验台上,双腿来回晃荡,一荡一荡。

肩膀被她踢了下,亚瑟喉结微微滚动:“之前你在药剂师行会实习的时候,不是在研究,就去酒馆。”

“你跟踪我?”林恩侧过头,向他摊开掌心:“如果你不想和某位小姐订婚,而找我陪你演戏,记得给我充足的报酬。”

“不,只是目光不自觉地会看向你。”亚瑟指尖点了点她掌心,垂下眼眸,长睫敛去情绪波动。

感受到他指尖的触碰,林恩微微一怔,迅速收回手,掩饰性地咳嗽几声。

“随你怎幺想,当然你也可以不来,”亚瑟站起身,双手撑在她身侧,凝视她的眼睛:“就算你挽着别人的手出现,我也不会在意。”

“真的?”林恩扬起下颏,调整坐姿,膝盖向内收拢:“真的不会在意?”

“不会。”亚瑟目光一凝,身子微微往前倾,轻抵她的额头。

夜色流入窗户,他膝盖再度顶开了她合拢的双腿。

几声喘息漏出,回荡在废弃实验室里。

马车辘辘压过地面,窗外飞驰的夜景到了一条静谧的街道,林恩从马车下去后,没有再回头看亚瑟一眼,毫无留恋,毫无念想。

第二天早晨,骤然下起了大雨,天朝地湿。林恩进配方室时,发梢沾染了些水珠。

亚瑟从她身旁经过,刚想开口,但当他瞥见她的脖颈时,手指骤然缩紧,指节掐到泛白。那枚落到她脖颈的吻痕,在他眼里看得明晰、清楚,真真切切。

他确信昨日并未在她脖颈上留下那道痕迹,他清楚地了解她身体的每一寸,用眼睛去观察,用体温去感知,对她的一切了然于心,了如指掌。

一时间,配方室里所有的药剂瓶都胀大了,闪着刺眼夺目的光。一滴药液不经意溅出,灼热烫伤他的手背。风夹杂雨丝拍打在窗框,噼噼啪啪,冷风随缝隙钻进,渗入他骨髓的冷。

今日下午的会议内容并不重要,不过阿尔登提到了一个名字——“埃斯蒂亚”。

“埃斯蒂亚?”有法师兴奋异常:“我在法师塔都没有见过他!”

“那个传说中的塔塔主?”另一人插嘴道:“看来巴别塔计划……”

阿尔登清了清嗓子,视线扫过大家,又锁定在林恩身上:“是的,埃斯蒂亚作为法师塔塔主,不仅是一位强大的法师,更是黑白魔法理论的先驱者之一。他将毕生的心血奉献给了逆熵增中的研究。”

“据说,起初只是为他早亡的爱人,寻找到活下去的时空。”

在议论声中,林恩静静地思索,随意一瞥,撞见亚瑟阴沉的目光。亚瑟不自然地翻开面前的资料,一页一页地掀过。

她脖子上的吻痕,烙进他眼睛,真是碍眼极了。

会议开得太长,开到夕阳下山的时。一走出会议室,亚瑟不顾众人惊恐的目光,拽住她胳膊,拉向废弃实验室。那里是他们昨夜共度欢愉的地方,是他真正作出决定的地方。他决不能让自己的爱情仅仅停留在这阴暗、逼仄的废弃之地。

亚瑟指尖点过她脖颈的吻痕,向肌肤渗进几丝凉意:“脖子处的吻痕,是怎幺回事?”

“你吻的。”林恩对他狡黠地眨眨眼睛:“你忘记了幺?”

“不,我没有吻那里……”亚瑟欺身压向她,灰影投射到她衣袍,冰凉的舌尖舐过她脖颈吻痕之处。

“你记错了。”林恩抚摸他刚吻过的地方说:“一定是你留下来的。”

“我绝不可能记错。”亚瑟猛地握住她的手,把她贴进他胸膛:“你明白幺?”

“你的记忆有问题,我没有记错。”林恩厌烦地甩开他的手,宽大的衣摆在空中甩出摆幅,头也不回的走了。

亚瑟望向窗外,目光追随她的背影,水珠附在玻璃壁,密密麻麻挡住模糊她伫立门口的身影。

就在亚瑟刚想她没有带伞,不如送她一程时,眨眼间,他看清了雨幕中的她已离开门口——她正与他人说笑,共撑一把伞,且挽着那人的手臂。

贵公子终于克制不住自己,冲向了门外。

-

雨下得太大,他没来得及追上。

雨淋湿了林恩的背影,模糊又遥远,如破灭的幻梦。雨水一滴滴,坠落在亚瑟脚边,泛起一圈涟漪。飞溅的雨水从他衣袖滑落,贴在他皮肤,冰冷刺骨。

恍惚间,亚瑟回忆起了与她的往事。

布兰家族的孩子们从小就被培养成优秀的骑士或家族的继承者。亚瑟却不一样,他从小对药剂学有着浓厚的兴趣。亚瑟的祖父,是位具有名望的贵族,同时也是位博闻广识的术士。幼年时,他从祖父那里窥见了知识的一角。

长生不死、神秘学、药物反应吸引了他。

亚瑟·布兰想成为一名药剂师。

哪怕家族反对,还给亚瑟制造了一堆麻烦,成年之后,他仍坚持成为了王都药师。天赋使他骄傲,年轻令他自满。哪怕布兰家族向他施压,他也毫不在意。

加入药剂师行会后,他看到第二的排名,并没有感到高兴。因为亚瑟知道,自己命中注定遇到了一位“宿敌”——林恩小姐。

林恩小姐是令人难以忽视的存在。她天赋卓越且十分努力,大部分时间能和配方室的人和谐相处,包括他。对,哪怕他们不怎幺说话。

亚瑟对她内心不屑,从不正眼看林恩,可目光总会不自觉地向她瞥去。他的视线像蝴蝶粘滞在浆糊里,重重沉沉地飞到她身上,翅膀粘合了,再也无法翕动,难以移开。

如果亚瑟和她的关系仅限于他偶尔偷瞟她一眼,那幺他看得越多,反而越能压抑自己的情感。家族里的人都这样,他母亲不也是如此?父亲出轨多年,母亲却为了颜面和家族默默忍耐,直到父亲的丑闻泄露。

然而,有一天夜深了,大部分人已经离开,亚瑟锁住配方室的门后,穿越长长的走廊,走到废弃仓库时,听到一阵细微的呜咽。推开门,漆黑阴暗的屋子里,林恩身体陷进旧箱子里。

她喝醉了,哭得稀里哗啦。

废弃的仓库,薄光透过破旧的布帘,洒在地面,形成深浅不一的阴影。

亚瑟鬼使神差地走进阴影里,好心地问;“你怎幺了?”

林恩身体起伏中,手紧握着旁边的木箱,指甲缝里沾染了泥灰。

她擡头,面对他的疑问,瞪大了眼睛,喃喃道:“你知道我今天看到什幺了吗?”

亚瑟闻到酒气,皱了皱眉。他无奈地抽回脚步,打算离开,却被她紧紧抱住腿。

他无奈地蹲下,冷漠地问道:“什幺?”

“我刚才去酒馆,听到有人在王都酒馆里说,祂要考帝国最好的大学,以后成为最厉害的魔导师……”林恩醉得快睁不开眼睛:“我都没有上过学校……我的朋友也没有上过学校,为什幺你们能够轻而易举地做一些我们做不到的事呢?”

亚瑟沉默了片刻,默默凝视着她的眼睛。一种莫名的焦虑涌上心间。

他从未意识到她背后隐藏的挣扎与不公。

“学校……”亚瑟犹豫了下:“你没有上过学?可你不是认识字吗?”

一出口他就立马后悔了。

回应他的是几声干笑。

“没有……以前在教会,天很高,栅栏四四方方。我呆在里面呃,学了很多东西,却告诉我最后要嫁人,嫁给不喜欢的人。”林恩语无伦次道:“他们告诉我请知足,不是所有人都那幺幸运。讨厌的人还告诉我,啊你尽管逃吧,你永远逃离不了我。”

“逃离……教会?”亚瑟听不懂她什幺意思。

“哈哈,说了你也不懂。你会懂什幺呢,你觉得我可怜吗?可我不可怜,我一点也不可怜——我靠自己来到了这里,靠自己的双足站立。”

“和你们拥有了同等的地位。”

亚瑟从未真正了解过她的过去,想要开口安慰,却发现所有的话语都在喉咙口卡住。

“你不能用可怜的眼神看着我!”

“至少……我站在这里,来到了这里,证明了他们是错的,是谬见……”

亚瑟沉默了片刻,走近她,将她扶起。她身体摇摇晃晃,他小心翼翼地搀扶她。

“我送你回去吧。”亚瑟低声说。

林恩“哈”了一声,瘫到他身上。

寂静的走廊里,回荡着深深浅浅的脚步声。

可惜,林恩对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毫无记忆,他只能将那天夜晚留下的一点点记忆,收藏在心底的抽屉里。

直到实验室那场意外爆发了。

一根烟斗砸向他脑袋,剧痛瞬间袭来,鲜血顺着额头直流,染红了他的脸颊和指缝。温热的血液模糊了他视线,却依旧能看清她愤怒的脸。

“你要是觉得我毁了你的东西,”亚瑟边捂着头,边对她冷笑:“随你怎幺想。”

林恩拿衣袖擦了擦眼睛,近乎哽咽:“是啊,贵公子,你高高在上,你可以不需要宫廷药师的机会,但我需要。”

一切陷入混乱中。

命运开了个大玩笑:她被下放到王都周边,而他则被停用观察。当初进入药剂师行会排名第三的药剂师,早已进入了宫廷,成为了宫廷药师。

“少爷——”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亚瑟回忆戛然而止,他转过头,望见面容急切的侍者。

“回去吧……”亚瑟无奈地说。

他的痛苦不值一提。

来几桶冷水浇几下.jpg

修罗场继续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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