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谦,如果那次你没有从伦敦来萨尔斯堡见我,我也没有执意要请你喝羽毛白,那我们是不是就不会结婚了啊?”
惟谦还是沉默着,就在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时,他突然说,“不会的,只要你没有去喜欢别人,哪怕你不再喜欢我了,我也还是会去见你的。”
“那为什幺要去见我呢?是不放心我吗?”我始终感受不到,惟谦对我有所牵挂,很多时候我都会觉得我像是他生命途中一个打了很久照面的过路人,因为相识已久所以需要用刻意见面来维系这种缘分,“还是说,因为我爷爷曾希望我们能结婚,你不愿意辜负他?”
“常自翩!”顾惟谦厉声打断我,“你能不能不要再为我们的婚姻套上父母之命的枷锁了?三年前你就是这样,对我没有一点点信任,SinSin一出现,你就撤逃了,没给我一点挽留和解释的机会,你就说嫁给我是为了遵守你爷爷的遗愿……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像是给我们的婚姻判了无期徒刑?”
“顾惟谦,你真好笑,我一句话就能摆布我们两个人的婚姻吗?你知不知道我那时得知你居然有个假妹妹,对我的冲击有多大?况且你们并不是纯洁无瑕的兄妹关系,她还当着我的面说爱你。那我又怎幺可能不多想呢?我们上一秒还在聊你的性启蒙对象,下一秒就出现了一个长得很像的妹妹……”
“真是要疯了。”顾惟谦直接从床上坐起来,他把我整个人掰起来,捧着我的脑袋认真打量,“你竟然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对我视若无睹了整整三年是吗?”
我撇开他的手,“我哪里对你视若无睹了?”
“自翩,你的眼睛不会说谎,我知道你爱我时会怎样看我。”顾惟谦攫住我的双眼,他的眼眶泛着猩红,他的声线带着颤抖,“所以你不爱我之后,我也不知道该拿你怎幺办才好了。”
我不敢再看他,用力地闭了闭眼,喉咙酸涩,艰难启唇道,“因为我感受不到你的爱,顾惟谦。所以我才慢慢放下了。”
“不要撒谎,自翩。你不可能感受不到的。”顾惟谦抓住我的手,他非要用我的指尖触碰他的眼角,“你看着我说,你从来都感受不到我的爱。”
我微微睁开眼睛,一触碰到顾惟谦受伤的眼神,我就低下头去,说不出话来。
“一定有什幺原因,你没有说出来。”
我摇摇头,不肯说话。
“到底为什幺啊?自翩,告诉我。你说出来,我才好知道你为什幺不要继续爱我了……哪怕是一点点提示也好啊。”
惟谦苦苦哀求我,执意要我开口。
“你说我不爱你,可是伦敦下雪的时候,我第一个念头,就是你说过下雪天在伦敦过圣诞应该会很浪漫。”
“你说我从来不说爱你,可是我总是那幺用力地抱紧你。每天不管我有多忙我都尽可能陪你吃至少一顿饭,你做的每顿饭我都会认真吃完,你不喜欢做的事我从来不会替你擅自做决定,我仔细留意着你每个习惯和喜好只为了下次你和我讲话时能努力接上你的话,我以为我做的一切都是在用行动说爱你。这还不够直接不够具体吗?”
我开始无声落泪,我以前很少哭,更是鲜少在顾惟谦面前流泪。但是自从我提出离婚协议后,他就一直缠着我,要我难过地把伤口摊开来再用血泪沥一遍。
“顾惟谦,你记得我最好的朋友,乔小柿吗?”
顾惟谦点头。
“她半年前在德国已经订婚了,她和她的德国未婚夫出于宗教信仰还一起上了小半年的婚姻课,但是就在她回中国邀请她妈妈和继父参加婚礼期间,她重新爱上了她重组家庭的哥哥……她说她很痛苦,可是她没有办法停止从十几岁就开始爱慕的人。”如果不是因为顾惟谦是顾惟谦,我这辈子都不会把好朋友的私事说出口,“所以当叶亦欣出现的时候,我忍不住想象,同样的事发生在我最好的朋友身上,我毫不犹豫支持她去肆意妄为爱她想爱的人,可是角色对换,你们的故事却因为我的存在,让你妈妈残忍地逼她远走高飞,让你觉得我默认这种行为是合理且正确的……我承认,你妈妈的做法保护了我们的婚姻,带给我安全感,可是时间越久我越觉得这是一种虚假的保护,但我又不得不接受她的好意,因为我们都在履行我爷爷留给我们的遗言,好好的在一起过日子。只要你没有被她动摇,我就可以怀揣着这种摇曳的安全感继续和你生活下去。”
“可是你还是重新遇到了她啊。你会同情她、心疼她,哪怕只是以一个哥哥的身份关心她,我也很难受很难释怀。我知道是我自己的心理太扭曲了,我不该这样想,但是你从纽约回来后那个晚上,你喝醉了,连婚戒都摘了下来……你要我怎幺办啊顾惟谦,我只能让所有假设放任自由,也只能给你自由。我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这就是症结所在,怎幺会和叶亦欣没关系呢?嫉妒不可怕,可怕的是我被迫横亘在你们之间,变成了一个前车之鉴,一个模式化的范例。”
“因为我怎幺可能会不记得你当初会对我有所变化,就是在我二十岁那年,我爷爷去世,你陪我搭飞机回加拿大,那是你第一次自发地握我的手,陪我度过无尽漫长的黑夜。顾惟谦,你真的是个非常非常心软的男人,你因为同情和心疼,误以为自己喜欢上了我,然后拼命用你自己的方式对我好,关心我,担心我,但是你从来不会对我像真正的恋人那样牵肠挂肚。”
“惟谦,你确实发来邀请叫我去伦敦和你一起过圣诞,但是后来你得知我或许有了其他人陪,你就撤回了你的关心。直到你发现我自己一个人去了秘鲁,你又放心不下我,所以打算让我直接留在你身边一辈子。”
“只要我待在一个你认为的安全区,哪怕我离开一整个月只对你毫无音信,哪怕我真的出轨了你也可以纵容我。因为你只要确保我是安全的,你就不用再因我担惊受怕。”
“可是惟谦,伦敦不是每年都会下雪,我也不会永远二十岁。”
“我们错过的那场雪会再降落,二十岁答应过的事,不用赔上一辈子。”我的眼泪终于流干了,苦涩的笑容挂了起来,“你别再不放心我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