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 最后的变革

“……这个。”

龙卿失语了,顺着县令夫人的思路去想一想,她的想法的确太天真了,天上不会平白无故的掉馅饼,别说陌生人,就连父母养育子女都托了一种养儿防老的心思,她的想法根本行不通。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脑袋也垂了下去。

“阿卿,好像真的行不通呀。”

县令夫人看着她的反应,觉得有些好笑,沈清茗替她说道:“所以我们找到大人和夫人,希望可以从官府的角度去使使劲。”

“那沈妹妹觉得我们该如何使劲?龙孺人一会儿说道扶贫,一会儿又说道借钱,还要组织大夫去做疾患义诊,五颜六色,光是听着便光怪陆离的。”

“所以接下来要做的事很关键,大人在黑龙镇颇具名望,若由大人牵头行之,那就会成为一个榜样,城中的富家子弟也许会效仿之。”

“行不通的。”县令摇头道:“无论劝导还是立牌坊,短期内他们的确会效仿,但说到底这只是利用了他们欲讨好本官的心思,今天他们或许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有求于本官去做个样子,但这事儿就是一阵妖风,刮过去了,便无人关心了,而你们的提议是要长久行之的。”

“夫君说得对,而且此事劳民伤财,收效也就杯水车薪。”县令夫人也说道。

“我当然晓得这翻不起什幺风浪,那敢问大人,为官多年,那些贫弱者告官的次数如何?”

“不多,一月两三回吧,还不如城中一个富户多。”

“县城人口几何大人是清楚的,近十万人,且算城中居民几千,那仍有数万人在乡邻,他们莫非都无事发生?”

县令突然又明白了,蹙眉道:“但他们不告官又能如何?”

“不是他们不告官,而是他们认为官府不会帮助他们。去年的洪灾,我们村子不也是选择不找官府求助吗?”沈清茗不得不说的直白一些:“官府在他们眼中形同虚设,所以他们有事也不会找官府,大人也就缺了他们的声音,自认为轮耕已经推行下去了,直到我们亲自过去,才发现他们当中近一半人口都沦为佃农了。”

“……”

见夫妇俩又不说话了,沈清茗硬着头皮往下说:“让官府牵头实则就是做给他们看的,只要这种意识慢慢植入民间,随着时间推移就会产生一些潜移默化的影响,也能为官府树立一个正面的形象,如此下去,那些真正需要帮助之人才会求助官府,大人也能从他们口中得知真实的民情。不然万事只靠大人亲自去看,推行轮耕尚要经过氏族之手,官府可有可无,这是好吗?”

“额……这个,嘶。”

等沈清茗艰难的把“人人平等”的观念套用到广义上的民众上,听完来龙去脉,县令憋的脸都红了。现在普通人的意识中根本不存在告官两个字,官府对他们来说简直避如蛇蝎,连最能体现民情的民意居然也是片面的,那些沉默的大多数什幺时候发声了,她们的目的才算初步达成。

憋了半饷,县令才挠着头吐出两个字:“……难办。”

“沈妹妹和龙姑娘的家业没有多大,胆子倒是越发大了。”县令夫人兴味地朝着她们眨眨眼,心下猜测:两个姑娘到底知不知道她们主张的变革早已超过了历史中有记载的任何一次了。

沈清茗脸红了红,但还是坐的笔直,目光坚定。

“你们这事很难办,说出来自是听者向往之,然细究一番,背地里的人力物力可经不起推敲。”

“我们知道,仅靠民间组织是发散的,无法牵一发而动全身,还需要大人利用官府的名头去行之,有官府在这方面兜底,贫弱者才会相信官府。”

“可就算本官愿意,这背后的财力从何而来?光是扶贫就没法了,天下贫弱者千千万万,就算把我的身家全部拿出来也扶不了。”县令正说着,忽然身子一震:“除非有朝廷介入吧。”

“那大人的意思是?”

当初她和龙卿就已经讨论过此事,改革背后所需的人力和物力远不是一个区区的地方知县可以承受的,唯有那端坐金銮殿的天下掠夺者才具备。若能得到皇帝的支持,她们的改革之路也许能顺当许多……谁知道呢。

“若有今上介入,你们这事的确可行。你们的主张虽然偏门了些,说到底也是为了他的江山社稷考虑,他从中有利可图。”

“那皇上可会答应?”

“不好说,圣意难测。”县令捏着胡子:“不过这事我和知州大人都没法帮你们了,也没法代你们之口,你们最好能亲自到京城,进到皇宫,当面和今上说清楚,若能得到他的恩准,那我们便能在背后配合你们。”

县令最后采取了一个迂回的法子,把烫手山芋抛回给她们,也未提若没得到恩准该如何是好。沈清茗本能看向龙卿,龙卿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一时也无法抉择。

“夫君,就算她们是钦封的孺人,但眼下她们在朝中只是两个妇人,要功名没功名,要爵位没爵位,如何进宫?”县令夫人问道。

“……是呀。”县令看着两个姑娘也是一筹莫展,当初只想利用两个妇人当跳板,没想到两个妇人是真金子,现在跳上去了,进退两难,但此事一旦成了,他指不定也能混成殿前红人,诱惑还是很大的。

“这事得找知州大人谈谈,看看能不能在朝中使劲,先探探皇上的口风……唉,不过还是挺玄的,若你们是个男儿,或是有功名在身就好了,你们借着科举进京,以你们的学问成个进士都行,直接把你们想的东西写在你们的策论里头,我自有办法把你们的策论呈给皇上。”

“对了,今年不就是会试吗?”县令夫人提醒道。

“好像是。”

县令又想了一圈,看到搁置在一旁的黄檗纸,心头一动激动的拍掌:“或许可以。”

“嗯?”

“你们这种情况是没法主动请求进谏的,得由皇上召见你们才成。现在朝中关注轮耕制的官员也有不少,联合他们干扰圣听,加之黄檗纸估计也能派上用场,只要皇帝对轮耕上心了,你们就有机会被召进宫。”

“那我也修书给爹那边,看看能不能找朝中的人使使劲。”县令夫人也道。

“今年乃科举会试,特别是会试之后的殿试,只要赶在殿试之前让皇上对轮耕上心,他很可能会在殿试的时候给学子出有关轮耕的试题,如此的话,你们被召进宫的概率就大了。”

几人商量着很快决定了一套较为稳妥的方案,由县令和知州大人在朝中使劲,龙卿和沈清茗就像被赶上架的鸭子,坐等进京面圣。

“不过,若你们真的能去到皇宫,那什幺废除奴隶制、人人平等的话就别说了,只管说轮耕的进展和变革就可以了,就算今上能想到背后的事,只要没点破,他会自己斟酌的。”县令免不了又提醒她们一句。

“我们一惯谨慎,出了县衙便不说了。”

县令很满意她们识趣,把龙卿进言的变革一一记录好后,时辰已然到正午了,沈清茗和龙卿简单用了顿午膳,下午又陪着县令夫人说话,方得知县令居然高升了,具说升任了户部郎中,从七品升到了五品,不日后就要进京任职,这也是县令夫人为何提到孩子的教育面露愁容的原因。不过眼下知道两位姑娘也要进京面圣,轮耕会为她们提供见面的机会,她才重展欢颜。

等到傍晚时分,参加满月宴的宾客应邀而来,沈清茗和龙卿也被揪出来充当了县衙的门面,在县衙门口迎接县令的各路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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