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阮年年死了。

她收到一张纸条,说想要保命就到梧桐宫后院,她去了,然后一不留神,被人推进废井里,头磕到井底的石头,流血致死。

死前望着井外的天空,阴云密布,一滴滴雨点落下,打在她脸上。

阮年年想,这雨,是上天在为她哭泣吗?

这一辈子,投身于京城郊外的贫苦人家,家中有三个孩子,长兄志在科举成日苦读,幼弟年小不识事。

一年朝廷征兵,父亲年迈,去了恐怕就回不来了。而长兄不屑于从军,便求母亲出三两银子免了那征兵,让他继续留在家中,待来年科考必有所成就。

可穷苦老百姓,哪出的了三两银子,母亲只能颤抖地把阮年年抱到牙婆子那,把阮年年卖了。

她的一生,虽短暂如同这雨中的一滴,微不足道却又真实存在过。

每一滴落下的声音,奏成一曲哀乐,像是在为阮年年送行。

如果可以重来,她想飞到那富贵窝里,做金凤凰。

阮年年闭上眼睛,最后一丝不甘与遗憾随风而散。周围的一切渐渐模糊,唯有那哀乐之声不绝如缕。

滴,滴,滴。

宫檐下的小角,落下许许多多的水珠子,在地上形成一滩滩水,回响在空旷而寂寥的庭院里。

宫女白芍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放到红木圆桌上,然后来到床边,隔着帷帐,说话很小声,“娘娘,娘娘,该喝药了。”

阮年年的意识逐渐回笼,她还没搞清现在的情况,“什幺药?”

“啊,娘娘您忘了吗,是那个……的,您不是说日服两次,现在到服药的时辰了。”

那个是什幺?

还有这个声音好耳熟,阮年年撩开帷帐,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这不是明秋宫的白芍吗?前些天白芍还帮过她往家里递银两。

“白芍?”

“奴婢在,过会皇上就要来了,娘娘您先把这药服了吧。”白芍小心翼翼的。

皇上?娘娘?

这里是明秋宫,怜妃娘娘的寝宫。

阮年年坐到桌边的圆凳上,她看向自己的手,白嫩没有一点茧,而且整个身体很轻很软,这不是她的身体。

这是怜妃的身体?

“白芍,给我拿盆水来,我要净面。”

几分钟后,白芍重新端来一盆水,拧好帕子递给阮年年,而此时,白芍注意到,桌上那碗药空了,应当是刚才娘娘用了。

那碗药阮年年早就倒在窗边的花盆里,初到这个身体,什幺乱七八糟的药,没有弄明白前,她碰都不敢碰。

阮年年用帕子一点点擦拭脸,她对着镜子的倒影,不动声色地摸着自己的脸。

这,确实是怜妃娘娘的脸。

老天爷听到她死前的话了?

日尽山峦,此时的皇城内被薄雾笼罩。明秋宫外的长道上,远处有丝微的灯火,和脚步声传来。

“皇上驾到!”小李子跑到明秋宫殿门前,尖声喊道。

皇上来干嘛?阮年年随即想到,来嫔妃的宫殿,那不就是侍寝吗?

她以前在宫道上撞见圣驾,都是低着头,从没见过天颜。

白芍面露喜色,“娘娘,皇上来了,先披好这件衣服。”

几分钟后,殿门处传来脚步声。

阮年年走到门外迎着,明秋宫所有宫女太监走到院里,所有人低头行礼,“参见皇上。”

这副身子很软,也弱不禁风,吹了会风,阮年年的头就有些疼,一时不稳,以为自己就要失体面了。

结果,一只温热的手扶住了她。

“爱妃,昨夜不是说了吗,在殿里等朕就行。”男人声音如泉水流动般清冽。

这便是……皇上?

阮年年擡眸,眼前的男人一身明黄色龙袍,乌黑的长发被束起,头戴冠冕,在薄雾之中,虽然看不太清,但那种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还是惊住了她。

她别过脸假装咳了几声,慌张地藏住眼底的情绪。

“年年,可是病了?”

怜妃娘娘的名字不是江怜霜吗?

阮年年顷刻愣住了,不假思索便问:“您唤我什幺?”

“年年,怎幺?还不许朕唤你的小字吗?”皇上低头,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龙涎香的气息缠绕在阮年年鼻间,她感觉到皇上靠近一步,在她耳边轻声说:“年年,朕今晚轻点,别生朕气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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