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出来郊外野炊，也并不只是要让蔺云萝出来放松玩耍。
前两日做好了灾民造册，粮食有了，也差不多该做土地造册了。
只是调拨百姓反对新政的刺头虽然解决了，但难保不会有想要浑水摸鱼的人，虚报土地的亩数。
所以这种暗中的探查就显得尤为必要。
蔺远明面上带了一队人，是带着爱女来郊外野炊的。实际上，班恒的人也在今日悄悄潜出。
当然这幺做只是为了心中大概有个数。
若是每一寸都计较的话，皇座上的那一位拿不到一定的好处的话，说不定又要站到他们的对立面。
这当中的尺度，还需要和郑然再商量定夺。
蔺远思索间，两名农人许是劳作而归，正从父女一行身后经过。
“唉，你瞧那个像不像是蔺大人和蔺小姐？”其中一人捅了捅另一人问道。
蔺远这段时日在城里城外来回过无数次，见过他的人不少，且那日他带着蔺云萝在粮铺门口和郑然大吵，许多人也多是见证者。
另一人回道：“是，我见过的，就是蔺大人和小姐！”
二人一时激动无比，你推我我推你的，好半晌才决定一起上前给蔺远行礼问好。
“蔺……大大……人，小的俩是这附近的农家，看见……大人和小姐在此，特来拜见。”最开始那人结结巴巴地说道。
蔺远放下手中的兔肉，回身道：“不必多礼了，今日只是带小女出来玩一玩，你们自去忙便是。”
另一人鼓起勇气，也跟着道：“大人……水灾之后，小民家里粮食都被水泡了，多亏大人辛劳为我们送来了粮食，这才免了家中老母和小儿饿死的命运。小的想给大人磕个头……”
说罢，也不待蔺远反应，扔下背上的东西，跪地就“咚咚咚”结结实实地扣了三个头。
扣完头更是眼疾手快地扔下了一包东西并一把草，然后拉着开头那人就跑远了。
边跑还边回头扬声道：“不敢打扰大人和小姐雅兴，这是小民在路上采的果子和防止蚊虫叮咬的药草，权当哄小姐开怀的小玩意，请大人务必收下。”
开头的男人一面不得已地跟着跑，一面道：“你搞啥子嘛？我还没和大人说话呢！你拉我做啥，我也有甜果可以送给大人和小姐的……”
声音渐行渐远，直至最后再也听不见。
蔺云萝傻愣愣地看着这一出戏，好半晌没想个明白：“爹爹，他们……这是在做什幺啊？”
红乔快人快语，一副与有荣焉地语气道：“傻小姐哦，这是乡里的百姓在感谢咱家爷呢！”
“那他们为什幺要感谢爹爹呢？”蔺云萝又问。
“那当然是感谢老爷让他们吃饱饭了！”
蔺云萝似懂非懂，抱着那一小包果子，拉着红乔回了马车处找水。一盏茶之后，她捧着一个盘子回来了。
把盘中的果子放在蔺远的身边，她也学着刚才那农人的模样，跪地给蔺远磕了三个头，瓮声瓮气地道：“那言言也要感谢爹爹，感谢爹爹让言言吃饱饭。”
说着把小盘子往蔺远身前推了推：“爹爹吃果子。”
蔺远从蔺云萝磕头起，就一直是愣愣的，等到蔺云萝把果子凑到了他的嘴边，他下意识张口咬了一口，哑声开口道：“言言……还记得以前吃不饱饭的时候？”
三年前刚把蔺云萝接回云京的时候，她总怕吃了上顿没下顿，每一餐都把肚子吃得圆圆鼓鼓的。
哪怕每次吃成这样，她自己也撑得难受，更是消化不了，肚子一直胀胀的，但她还是会在下一餐继续这样吃。
后来蔺远好哄歹说，终于让她渐渐相信不会没有饭吃，这才把这个习惯慢慢地改了过来。
回到云京后，她也再没提过那时候的事，当然更没有再如同当时那样不停地吃。
渐渐地，蔺远就以为她不记事，早把那时候的事忘在了脑后。谁知今日会听见她这样说呢？
蔺云萝听见爹爹的问题，拍着小胸脯道：“是的呀，言言记性可好呢！”
蔺远招手，让她近前，伸手将她揽在身边：“爹爹从那时起就答应你，绝不会让你再过回以前的日子，今后也是，这是爹爹对你的承诺！”
不管蔺云萝能不能听懂，蔺远此刻给的承诺不是给他的女人，而是给他最爱的女儿。
这是一个父亲，给女儿最深沉的承诺和爱意！
哪怕蔺云萝并不懂其中的区别，但她仍旧重重地点了点头，旋即一个羽毛般的吻轻轻落在了蔺远的唇畔。
“爹爹，言言好爱你哦。”
蔺远没有回答。
只是看到男人的大手万般珍惜的抚摸少女的脸颊，便可知道，他心中的情意定然只深不浅。
常林从刚才就一直在一旁看着，显然也是想到了之前和蔺远一起去接蔺云萝回家时的场景。
那时在班家的蔺云萝，整个人瘦瘦小小的，头发也是乱蓬蓬的，脏乱的衣服和那双晶亮干净的眼睛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抿了抿嘴，默默地走到稍远的地方守着。
而凌云和红乔见状，也分别往两边走去，盯着四下的来人。
兔子烤好了，父女俩就着米酿果子一起慢慢地吃。肚子填饱，蔺远又骑马带着蔺云萝在附近遛了几圈。
直到看见常林在远处冲他使了个眼色，他才带着蔺云萝回转，一行人回返驿站。
蔺云萝玩了一天，虽然身体疲累，但精神尚可，带着蔺远给她编织的草环在院子里和丫鬟们显摆。
而蔺远则是带着常林走到远处，听他将班恒他们探查的结果一一禀来。
正说着，班恒就来了。
现在是在驿馆，只有心腹彼此的人在，倒也没必要营造什幺假象了。
班恒上前行礼，抱拳道：“大人，您交代的事我已经让人查得差不多了。这是我绘制的简略舆图，供您参考。”
蔺远接过，也没看直接递给了常林后，对着班恒问道：“没有让人送来，而是你亲自来，是有什幺事要跟我说吗？”
班恒道：“这次来常州是我跟元帅主动请缨，一来是想跟在您的身后学习新政，并在边境推行，二来也是想来见见妹妹。
田地造册后，后面的事情就会顺理成章了。我也听常林说大人和妹妹不日就要回云京，所以我也是时候回边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