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

见大半文武百官皆纷纷谏言,皇帝一张阴沉得宛若能滴出墨来,他呼吸一下比一下更急,情绪已然到了即将暴怒的边缘。“你们一个个的都想造反幺!都给朕瞧清楚,朕才是这盛国的皇帝,唯一的天子!”

同样跪在前排的右丞相嫣槐紧蹙眉头,心底不断在盘算着什幺。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身后,还有些他的门生与关系亲近的同僚都仍处在观望并未向摄政王投诚,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还有人站在身后支持,他便能有足够的底气开口进言保住天子的帝位。

“臣,反对!”嫣槐作辑,嗓音掷地有声,宛若正义之师。“当今皇上既无病亦尚且未驾崩,岂有被人贸然取而代之的道理?倘若领兵打仗,凯旋而归数次便是大功一件,被看作有资格登基的才能之辈,那岂不是个个将军都能与帝王一争龙椅?我盛国岂不大乱?!”

嫣槐义正言辞,俨然一副为帝王筹谋考虑的忠臣模样。可实则他心中根本不在意谁会坐上这龙椅,他欲保住现今的皇帝,不过是因为他容易控制,且还能予他当上这统宰朝堂的丞相,更因下月他的女儿将会成为盛国皇后,风光无限,届时他嫣家的门楣可谓熠熠生光,再无人可与之比肩。

眼见美梦就在眼前,他岂容有人破坏他将到手的权利、名声!

此言一出,那些个与嫣槐为一党的朝臣们亦纷纷作辑附和。他们皆与嫣槐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皆知下月嫣栀媃将被册封为后,嫣槐给他们许多的承诺尚未兑现,又岂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帝被扯落下龙椅。

他们富贵的日子过惯了,从未见过穷苦百姓过的是何种生活,更是心安理得只想要继续过上富裕,一身名利的日子。

皇帝龙心大悦,“好!嫣丞相说得好!”他霍然又似有了底气一般,“朕尚站在此处,你个乱臣贼子凭什幺越过朕即位!”

“就凭你昏庸无能,不配为一国之君!”谢辞衍眸光如鹰隼般锐利,眼眸半眯,紧紧盯着皇帝,眉宇间却透露出令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他自怀中取出一份奏折来展示于朝臣前,嗓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似重锤敲击在众人心上。“丰国与安国早已结盟,他们一国有财,一国有兵马,联合在一块便所向无敌。在如此必输的局面上,这位所谓的皇帝竟不给一丁点粮草便让本王带兵出征丰国,岂不梦话?!”

“如此置盛国、百姓安危于水深火热之地的一国之君,你们谁依旧要奉他为君!”谢辞衍将手中奏折递给嫣槐,“嫣丞相方才言之凿凿,质问于本王如何能贸然将昏君取而代之,这份奏折便是答案。此番出征,本王并未费一兵一卒便与丰国君王达成了十年盟友的协议,丰帝白纸黑字,国印为鉴,此后十年不再出兵讨伐,会与我盛国达成友好之邦。”

谢辞衍一身铠甲,身子挺拔地立于殿中,举手投足间接散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甚至遥比身穿一袭龙袍的天子还来得更有国君之姿。“众卿要的是一个带领朝臣与百姓走向亡国之路的昏君还是要带领诸位走向盛世荣华的君王。想来,你们应是心中有数才是。”

他居高临下立在嫣槐身前,朝他伸手要回那份结盟协议,看向他的眸中更多的是不屑,“嫣丞相现今可还觉得本王不配坐上那龙椅?”

嫣槐语塞,双拳紧握却饶是想不出任何可反驳他的话。

“你不配!”皇帝一声怒吼,猛然向谢辞衍走去。“盛国要这结盟协议作甚?!朕命你出征,要的是大败丰国,一统天下!”

年迈的左丞相双眸一闭,不禁叹息摇头。瞧瞧,他们这位所谓帝王甚至不知晓那份结盟协议对他们盛国来说究竟有多重要。盛丰两国向来不和,皇帝刚登基时,羽翼未丰,便派出了使者以大量的金银钱财与骏马尽数送予丰国以求得安和。可老皇帝狡诈,只愿口头应下并未写下休战书,可确也在皇帝刚登基的数年未曾来犯。

大量金银自国库流出,以至于国库空虚,若是皇帝心系于国事与黎明百姓,这点金银亦非不能再有,可皇帝非但没有费心将金银赚回,甚至还用仅剩不多的金银予开凿后宫,选秀,金银也就随着大量的奢靡挥霍而坐吃山空。且皇帝还心高气傲,认为自己已然坐稳龙椅后,多次挑衅于丰国,两国的休战本就是口头协议,丰国老皇帝又岂能容忍一个黄毛小儿多次冒犯,这才频频攻打。若不是得摄政王多次征战将丰国打得节节败退,盛朝怕是早已覆灭。

两国关系可谓是剑拔弩张,且前还有丰安两国结盟一事,要想再与丰国结盟更是难上加难。可摄政王竟有如此才能让丰国写下结盟书,白纸黑字,那是真真切切抵赖不得的休战书。有了这一层保障,他们盛朝便可真正的休养生息,百姓们亦无需承受战火所带来的流离失所,盛国才有可能走向繁荣盛世。

可眼前的皇帝竟无法参透这休战书所带来的利益,一心只想着战火蔓延,丝毫不知民间百姓疾苦。有帝王如此,百姓怎能安居乐业,盛朝又岂能有朝一日成为鼎盛强国。

谢辞衍漠视于昏君,面朝于朝中百官。“本王再问一次,今日本王要昏君禅位于我,众卿同意与否!”

昏君不知休战书的重要,可扪心自问,朝中百官哪个想打仗。他们盛国能走到今日,全靠摄政王领兵有方,若今日他无法登基,变为阶下囚,往后丰国来犯,他们便只会成为丰国最低贱的俘虏。

“臣等恭请摄政王登基——”

众志成城,嗓音比方才还要洪亮,再不是势单力弱。就连嫣槐的那些个门生与同僚亦再无反对之声,而右丞相嫣槐见大势已去,亦只能违心地恭请新帝登基,心中却已然在盘算着如何如往前那般成为新帝身侧的心腹之臣。

谢辞衍嘴角微微上翘,一双眸子终露出一抹由衷的笑意来。他径直转身,擡步往龙椅走去,越过昏君身侧时忽而低笑出声,似是胜利者对那可怜的败者露出的嘲讽般,继而他直视着那金碧辉煌的龙椅,稳稳当当地踏上台阶,站定在龙椅前。半晌,他才霍然转身,坐在了龙椅之上,一手握住椅柄上雕刻精致华美的龙头,再擡眼,眉宇间已然是一片肃穆之色。

“臣等拜见新皇,愿皇上千秋万岁,万福金安——”

谢辞衍擡手,“众卿平身。”

“放肆!”皇帝面目狰狞,模样十分可怖,宛如一只咆哮的猛虎,他指尖颤着直指已然端坐在龙椅上的谢辞衍,“朕尚且立于此处,你岂能如此旁若无人登上朕的龙椅!”

他一双凤眸轻挑斜睨,好似已然不再将这昏君放入眼里,眉眼间却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凌厉之感。“从朕坐上这龙椅的那一刻起,你,在这金銮殿便再无立足之地。”

谢辞衍面露几分讥讽,“你还有何资格站在朕的面前疯癫无状。”他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擡眸,随口唤道:“霍随何在?”

门外霍随闻言,快步入到金銮殿中恭敬地朝龙椅上的谢辞衍跪下,作辑,“臣在。”

他眸中多了几分笑意,“将此废帝找个地方好好安置下来,待朕登基大典后再行处置。”

霍随应下,上前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人给擒住往外拽。废帝不依不挠,张嘴大声叫嚷着,饶是他嗓音捅破天际,亦无一人上前,更无一名侍卫为其护驾。将这一切皆看在眼中的朝臣不免心生悲凉之意,在自己面临险境之时竟毫无自保能力,如此帝王要如何带领一众朝臣与百姓立于平稳之地。

饶是方才心底还有些不忿谢辞衍取而代之登基的朝臣此时亦心服口服,再无二心。比起废帝窝囊至此,眼前新帝更能让他们拜服。

“大胆霍随!”不论废帝如何挣扎,也依旧没有撼动霍随分毫。“放肆!你们都放肆!朕要治你们死罪!杖毙你们所有人——”

废帝狰狞咆哮,急得双颊红润,双目充血,身子隐隐还有些颤抖。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忽而擡起掌心捂住了嘴,继而猛烈咳嗽起来,蓦然吐出一口污血,染红了掌心。

废帝一怔,略有些呆滞地定定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掌心。旋即,鼻间忽涌一股热意,指尖轻触,竟又是血污一片,骇人至极。

他张了张嘴,似想说些什幺,可后脑不断传来的激烈疼意让他根本无法说出一个字来。眼前意识逐渐模糊,浑身好似飘在云端之上一般,脚步虚浮,下一秒便整个人倒在了金銮殿中央,脸色极其苍白,双颊与唇畔却红润异常。

血污滴落龙袍,在龙嘴角晕染开来,似金龙饮血。乍一看,竟有几分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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