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充满变数,充斥许多怎样又怎样,结果不晓得是怎样。
撞见心爱的人的阳具插在别人的肉穴里,会是怎样的心情?
我缺少受害者来提供心情,所以连揣测都可能及不上人家当下心灵所受到震撼而衍生的巨大创伤。比较接近的例子是程启东当日陈述秘辛的哀然,只不过,我现在大大怀疑,他只是在吃点酸味而已。因为他从未失去过,甚至可能同时脚踏两条船。
无论如何,应当没人愿意看见爱人偷吃的馋相,撕心的痛必然跑不掉。
遗憾的是,这种事恐怕天天都在世界上各个角落此起彼落在接续上演。
「啥?那还用说什么,冲上去把人宰了就对啦!」简青树很果断,口气很坚决。
我好像看见外星人,心狠手辣那种。「口说容易,你当真下得了手?」
「怒从胆边生,一时冲动,那会考虑那么多。当然啦,也要刚好有刀子厚?」
我说:「等你交女朋友时,要记得随身带把刀子,以备所需厚?」
「喂!诅咒我心爱ㄟ偷吃,这是好朋友该说的话吗?」
「忠言逆耳,你可以不采纳。但不能扭曲我的出发点是好意,顺着你的意咧?」
「好啦!我应该没胆杀人,就怕那贱人恼羞成怒,唆使新欢来杀我哩!」
简青树以认真的态度轻松的口气在推测,我听到接近毛骨耸然的暗凛。因为他陈述的假设,报纸上从来不缺,就怕不幸发生在我的周遭与自己有所关连的人的身上。
正因如此,更要懂得珍惜,把握当下不吝给予朋友关心。所以,发现钟巴泰初难得没出门,放学后我当然要拿着泡面找上门,才能吃到朋友付出的关心体验到温暖。
数日未见,钟巴的脸颜可亲依然,只是受到爱情滋润的焕发亮度神隐匿迹,还多了些胡渣突显憔悴的苍白辅佐失去光采的眼神凭添一抹郁郁寡欢的落寞。活生生的黯然神伤,当然不是被颜书玑操出来的疲惫,也不是爱情不够深,是爱的大鸡巴爱风骚飞到别的山洞栖息,害泰山王子变成巫山旷男,不揪心才怪,恐怕心如刀割在淌血。
「老师!我有带你最爱吃的泡面,还是你已经煮了好料?」
「你吃就好,我有点不舒服,这两天没什么胃口。」钟巴淡淡笑着。
我闻到浓浓的苦涩味,也不多问,迳自去烧开水。水还未开,黄颁余来了。这两天,他满面春风仿佛捡到一卡皮箱装满金条。可能担心被我抢走,所以没再来纠缠。
无料会在伙房遇见,他迎面说:「张继唐!你要躲在宿舍吃对不对?我也要去。」
「好啊!」我答得很干脆,还很大方说:「你的鼻子真灵,知道我有钟巴老师的卵蛋可以配泡面。我们是好同学,有福同享。反正有两粒,分你一粒也无妨。」
黄颁余猛皱鼻,笑微微说:「本想告诉你,那天学长带我去哪里,不听拉倒。」
谢天谢地,我可不想自作多情惹得满身腥,赶快提着开水离开。我自作主张泡两碗,一碗端到钟巴面前,我就着桌边坐下。「老师!伙房外不是有木瓜,有熟的ㄟ?」
「你想吃,不敢采?」钟巴问。
我说:「不是不敢偷,是很困惑。」
「噢,怎么说?」
「事实很明显,好吃的东西曝露在天光下,自然引人觊觎。我摘来吃,别人就NO吮。人人抢着要,那木瓜会希望给谁吃?老师,你碰上这种情况,会怎样处理?」
钟巴听了,以探究的眼神端详,好像在看外星人,神经有问题那种。
末了,他笑笑拿开盖碗书本,边动筷子边说:「熟成的木瓜甜又香,老师采来吃,别人就没得吃,分给别人又会不舍。我很难抉择,干脆不吃不想,不让烦恼上身。」
「那木瓜掉下来,滚滚滚,滚到门口来咧?」
「他自动送上门,表示希望被我吃。有胃口的话,我就吃,但不认养木瓜树。」
「不忮不求最自在,无论照顾什么都挺麻烦。万一种了却疏于照料,木瓜结实累累,高高招摇吸引小偷来摘。不知道就算了,发现了不舍徒惹懊恼,是这样吗?」
「你九弯十八拐,把老师搞到晕头转向,不仅仅是比喻吧?」
「不就是木瓜,很寻常的东西,要比喻什么?」我装傻。
钟巴欲言又止,垂眼搅面陷入沉吟。他应该在纳闷,连颜书玑都不知道的事,我不可能知悉。但我说的话又好像在暗指什么,直触他的心事。「从你舅舅那件事后,你似乎变了很多……呵,我何尝不也变了,每天早上醒来,都得花好几秒才认得出自己的脸。有时候我不免怀疑,把日子搞得这么忙碌、这么复杂,只为改善家里的环境,提升自己的生活品质,但过程却得付出不为人知的代价,一切值得吗?或许,我该安于现状,留在这里其实也不错,纵使一辈子平平淡淡,至少用不着担心会饿死。」
「我听颜老师提过,老师明年就能调回家乡执教,不是你最大的心愿吗?」
「这段日子我去党部实习,废寝忘食投入新领域,帮颜主任处理掉许多麻烦事。他很满意,认为我教书是埋没长才,要我留在他身边专任党职,老师还在考虑。说到这个,礼拜天你不是得去圆山饭店,颜主任要我周六带你北上,很兴奋在期待吧?」
「开什么玩笑!」我不假思索说:「老师又不是不知道,到时要面对很多大咖,光想我脚底就生毛。说到期待,下周六是六月二十四,一年一度大拜拜比较有趣。但在那之前,老师难得清闲,外头阳光露笑颜,我们岂能不让人来称羡。我刚学会游泳,想到水便跃跃欲试。但大汉溪充满凶险,需要名师陪同,还是你想请我看电影?」
钟巴看下窗外,再投来一眼,边吃泡面边说:「我好像有几件泳裤,忘了塞在哪。你找得出来我们就去。然后再去看场电影,就算不好看,也可以吹冷气睡午觉。」
「就这么说定!」
我舌灿莲花,大喷口水,如愿把钟巴给骗出门,共享一个愉快的下午。
该来的躲不过,数天后,我怀着戒惧戒慎的心情踏入圆山大饭店富丽堂皇的大厅,当晚在十几楼的阳台上,揽着星光拥着壮硕的男体,凭栏欣赏台北市万家灯火的璀璨,渡过一个永生难忘奢华淫靡的夜晚,隔天在众目睽睽中不是很情愿宣誓成了党员,挨过最难熬的时光。接下来,教室里充满喜庆的期待,同学都很兴奋,准备迎接即将来临的盛会,一年一度的难得。周六一放学,我拿起书包便往外冲,以抢孤的心情在赶路。害简青树跟到皮呸喘,来拉书包带:「猪公又不会跑掉,你走那么快干嘛?」
「我们那里没猪公,但路边有很多好料,完全免费,太晚去就NO吮啦!」
我真的很着急,快马加鞭,如愿赶上12:20往竹篙厝仔的公车。
但危机并未解除,如果落在阵头后面,等于蝗虫过境,到了也白费气力。幸好,车子行经头寮,锣鼓喧天,鞭炮串响。却震撼不了我的心情,能像往年那样,跃雀万分在热闹的人群里寻找熟悉的身影,全因幺舅没回来擡「大仙尫」。梅林山庄有两尊大傀儡,平常收藏在祠堂的木箱里,只有今天才会出来亮相。日头赤炎炎,藏在大仙尫体内扛着走动,用懒葩想嘛知,费力又闷热,几分钟就得换人。风头那边的男人都是高尚「软脚虾」,敬谢不敏;风尾这边的男人一个比一个粗壮,当然负责包办吃力的公务。阿旺舅年年不缺席,跨大步摇来摇去,有够威风,只是再不走快点就没得吃。
不是我爱瞎操心,实在是王有志太厉害,很爱演「荒野大飙客」大显身手。
依照习俗,庄稼户为求大丰收,提供丰湃的点心给那些阵头的人裹腹解渴。
好康来了,很多家庭都穷得要命,当然会利用这天去饱餐一顿,形成闲杂人等比阵头的人还要多。我妈就很奇怪,俐落的手脚明明有资格当扒手,偏偏宁愿让儿女饿肚子。她就是死要面子,都不去抢些鸡鸭糕点回家,当个称职的母亲。郁卒的是,我妈竟把这种坏基因遗传给我,害我爱呷假谢意,年年徘徊在各个摊位前暗吞口水,顶多趁人家不注意,赶快喝碗仙草冰或绿豆汤或拿片西瓜。我就是这么无懒葩,才得既羡慕又妒嫉,看着王有志和他弟弟勤快的身影就像忙碌的蜜蜂穿梭在摊位间搜刮,只要是固体形状可以吃的,都是他们的标的物,轮番攫取送入竹林内。王家小妹负责看守,直到两个麻布袋都装不下、三个肚子也撑不了,再开开心心扛着战利品回家。
王有志就是有「甲司」,带领弟妹团结一心,比土匪搁卡土匪。
我哥我姐通通不会,有够「楞正」,害我得捏懒葩怨叹,挤在人群里迎接神轿款款摆荡而来。重头戏在土地公前的空地,阵头来至,一组组轮番表演,鞭炮一直往场中丢,烟雾前波未散后波又起,迷离了热闹的景象。烟硝味充斥中仅剩锣鼓声在盈耳,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恍惚。蓦然,身上生爬骚,我低下头就看见胯间多了只手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