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君睁开眼的时候四周一片雾蒙蒙的样子,她转了几下眼珠,什么都看不清,静得一丝声音都没有。
她仔细想来,活了几万年天上地下几乎走个遍,还没有什么印象说有地方是这样的景致。
难道是魂飞魄散?炎君很快自我否定,她除了不能动还能想能看,以前的事也都记得,精神挺好,按字面理解“魂飞魄散”,都不应该是眼下这个情况。
到底是个什么状态呢?她正胡思乱想着,一股力从背后使来,她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拉走了。
重新找回意识时,她发现热得很,不过也舒畅。她生于火中,又师从火神祝融,见了烈火自然倍感亲切。就是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这火是本来就存在,还是因着她才烧起来。
炎君四处打量一番,觉得有点眼熟。可她去过那幺多地方,眼熟的多了去了,要正经想出个地名来却是不能。
“炎君……大人?”上头传来有些迟疑却透着千万分欣喜的声音来。
她擡头看去,见一个身着水蓝衫子的少年想努力地靠近,却惧于火势只能在空中来回干着急。
大人?想是她的官衔压倒了她的神阶。她虽不济,不过也是在天庭正经领了职的。她当即端正了神色,将要将的话在脑中拟过一遍,正要开口,却听那少年道:“此乃昆仑南渊,小仙开明兽,敢问阁下是哪位仙家?小仙好速速回禀,免得耽搁了正事。”
昆仑?炎君有些窃喜。别人都道昆仑西王母善妒记仇,她跟那位却是真真的闺中密友。即便西王母生子以后少了来往,三百年一次蟠桃宴的帖子可还是雷打不动地往炎君手里送的。只是这昆仑,她似乎也不好贸然前往。
炎君踟蹰不前,只因此前仙魔大战,她作为天庭将领,出战迎敌自是当仁不让。魔军奇袭,天兵死伤过半。这当口,魔君夙沐亲自出战,一上来就放大招,天兵节节败退。不成想,天兵后路又被包抄。
众将士苦撑半月,援兵却迟迟未到。兵士皆不愿坐以待毙,准备趁夜突围。炎君本事自然是有的,却也不想跟魔军硬碰硬,加之她的战力在军中很排得上名号,便自告奋勇做了突围前锋。
与夙沐对上只是凑巧罢了。对上了,自然没有不战而逃的道理。
缠斗十天十夜,炎君终是棋差一招,落了下风。她想横竖要神魂俱灭,能拖一个是一个,便以身作祭,引来浮黎真火,把夙沐烧了个干净。
没想到竟然让她捡回一条命。
重回八荒,炎君自然是要回家的,只是不知该回哪一个。
前一个家在玉清境清微天的高上神霄玉清府,承载着她幼时与年少的全部记忆,那养她育她,她视如亲父的玉清真王便坐镇其中。只是后来因为这样那样的事,她离开玉清府后便再没回去过。她此刻贸然前往,不知会不会被玉清真王扒皮抽筋。但要是不去,她大概也没什幺好下场。
后一个家在西北海外的榣山。师傅临死前托孤于她,从此她便带着遗孤师弟,唤名长琴的小奶娃自立门户,相依为命了很多年。她这一去不知年岁几何,对长琴自是牵肠挂肚,却也有几分惧怕。一来,她行了这种险招,按照长琴绵里藏针的性子,大概不会轻易饶了她;二来,她出征前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也没什幺脸面再去见他。
此番落在昆仑,她正好去上去修养一番,顺便跟瑶琼合计合计如何应对家中老小。即使瑶琼免不了要对她说教说教,不过总比家中那两个要好对付得多。
瑶琼,便是西王母的小字。
只是,开明兽的人形如此……呃,无害,倒是让她十分意外。
开明神兽身大类虎而九首。初见开明,九颗头简直吓死她了好幺?好在她的坐骑驺吾外形走的也是霸道狂狷路线,对上了也不会落下风。是以她每每来吃桃子,都得驺吾驮着。开明神兽那意气奋发的样子远非今日的青涩少年可比。
“我确是炎君,劳烦通禀。”她弯了眉眼,语气万分诚恳。
开明眼睛刷的就亮了:“大人快快上来,随小仙一道进去!”
炎君从善如流地站起来。
却见开明猛地背过身去,结结巴巴道:“恕开、开明唐突,不知大、大人……”
他支支吾吾地,炎君根本听不清他要表达什幺,捏了诀便要升空。
半刻过后,她仍在老地方。
探了探修为,炎君有些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地面对了自己修为所剩无几的事实。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说不定只是暂时情况,过几天修为又回来了呢?
她乐观地如是想,起身攀住周遭突起的石块,准备爬上去:“你且等等,我爬上来估计要有一会儿功夫。”
开明一听,急忙道:“大人不可!”又不敢转过身子去,“大人身未着缕,怎可、怎可……”话没说完,耳根子倒是红得要滴出血来。
炎君闻言,往自己身上看去,倒抽一口凉气,迅速矮下身去,眼睛已扫了周围一遍。好在此处只有她与开明,若是让别的仙友瞧见了,她裸奔的消息传开来,本就所剩无几的脸面不知又要丢多少。
可如今她连招云诀都使不出,要变件衣服出来貌似也是痴心妄想。想来想去,只能求助开明。可开明说他法力低微,变不出来。
炎君简直想骂娘,他人形都化得,衣服却变不出来。
可眼下又别无他法。
炎君道:“你且退开去。”
待开明后退些许,她便化作一团火球,晃晃悠悠地荡上去:“你且引路,我在后边跟着。”
本想低调行事,这下可比高调还高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