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接下来,顾胜男便被美妇人勒令卧床静养,而她自己则顶着两泡泪汪汪的大眼,坐在床头给她讲家族史和她的生平。
原来她现在这副身体的原主人叫做杨语,是四大家族之一的杨家三房的嫡女,在族中年轻一辈中排行第七,生下来母亲就死了,之后父亲也跟着失踪了。美妇人是她母亲的妹妹,嫁给了她四叔为妻,于是孤身一人,形同孤儿的她自小就由姨娘与四叔抚养长大。
杨家是个修仙家族,杨语的父亲就是族中百年难遇的天才人物,年轻时颇负盛名,所有人都以为杨语会继承其父的资质,成为杨家的另一个天才,所以刚出生便有了四大家族之一的柳家高调求娶。可惜,八岁测灵根时,当着四大家族的面,测灵石上五色光茫闪耀,显示着杨语五行齐备,灵根虽有却形同于无。
世人皆知,五行灵根根本就是无法修炼的废灵根。
一直期许的天才成了废材,杨家众长辈觉得颜面扫地,自此对她心生怨怼时时责难。柳家高调求娶她一个废材,成为全城笑柄,自此不再往来。姨娘说数月前柳家大少去了修真大派昊天宗参加弟子考核,回来后,柳家家主便态度强硬的上门来退了婚。
杨语从废材升级为弃妇,顿成全城茶余饭后的笑谈主题,气怒攻心之下,一时想不开就跳了湖。只不过没人知道跳下去的是杨语,救上来后已经成了顾胜男。
因为杨语跳河寻死,杨家再次被人论为谈资,杨家一众大老心中不爽,少得不要拿杨语出气的,之前刚从湖里救上来,人还没醒就派人来宣布断了她的份例,此次全城名医齐聚治“失忆”的事再一传出去,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大亮,主家大宅那边便派了人来。
顾胜男,哦不,现在该叫杨语了。杨语大清早被美妇人挖起来,又推又赶的撵到了前厅去“听旨”。
一进大厅便看见一个身穿青衣的中年男子坐在首位上,几个身材魁梧的护卫站在两边,南叔琴婶儿这些老仆人都小心翼翼的在旁何候着。
中年男子面白无须,正旁若无人的低头喝着茶,见杨语等人进来也没有动作。
这算是奴大欺主?!
杨梧柳眉一皱,一把拉住想要上前招呼的姨娘,沉声喝道:“你是何人,怎幺这般不懂礼数,主人不在也敢坐在人家正堂上位喝茶?”
一句话,让厅中众人脸色都变了变,南叔等老仆人是一脸的焦灼、担忧和不解,他们想不通向来懦弱胆小的七小姐,怎幺突然就变得这幺大胆,敢冲主家来的大房总管吆喝了呢?那些护卫却是一脸的心虚,必竟他们皆是杨家家奴,这样大大咧咧的站在四房的正堂里,也确实没规矩到了极点。
连杨语身后的美妇人也焦急的直推她,深怕她将大房派来的人给得罪了,会受到主家的责罚。
那中年男子黑着脸,捧着茶碗,一时不知道该放下还是继续喝茶。照理说,杨语,四房主母都是主子,他这样旁若无人的坐上正位喝茶,确实不对,可三房如今只剩杨语这个废材,四房主母又是个好拿捏的性子,所以才被分派到这个边远小城来无人问津。而且他今天是来宣布杨家宗主对杨语的惩罚结果的,对于一个已经被杨家放弃的女人,他堂堂杨家大房的总管事,还需要对她们客气吗?
这样一想,中年男子便不动了,继续悠悠闲闲的喝茶。
两旁的护卫一见中年男子的动作便明白这三房的大小姐是真的失势了,当下脸扳,便厉喝道:“放肆!见到我们黄大总管还不见礼?”
杨语冷笑,“大总管?谁家的大总管?”
那护卫被她笑的一愣,下意识的回答,“自然是杨家的……”
“既然是杨家的总管,便是我杨家的奴才,我堂堂一个小姐和四房主母站在这里,你一个奴才不说上前见礼,还占着我家正堂首位大爷似的喝茶?你是不懂礼数?还是受人指使?谁给你的权力来羞辱我三房四房?说!”杨语怒瞪着那中年总管一声怒喝,惊得所有人心肝都颤了颤。
杨语这一席话不可谓不毒,明着就指出中年男子做为一个奴才,定是受人指使才会在这正堂之上作样羞辱她们。三房虽然失势,四房就算不受宠却也仍是杨家子嗣,自然是容不得一个奴才肆意欺凌的,这话若是传出去,要嘛他将罪名担下,要嘛他供出背后指使之人。两个选择,前者会让他脱层皮,后者能让他丢掉小命,无论选哪个都是他不愿承受的。
那中年男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半响才挤出一抹笑,故作慎定的站起来,道:“原来是七小姐来了,我奉老太爷之命前来通知你,因你近来处事欠妥,族主众长老决定让你闭门思过,没有赦令不得出门,你看这——”。
身后的美妇人闻言一把抓紧了杨语的手,颤着声惊叫道:“怎幺可以这样!族中长老们怎幺会下这样的决定?那件事本就不是语儿的错,凭什幺让语儿闭门思过?还没有赦令不得出门,这不是要关语儿一辈子吗?”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眼带鄙夷的淡淡道:“这是族中众位长老们一致的决定,四夫人,你这是想要抗命吗?”
杨语冷冷盯着中年男子,那刀子似的目光直看得他心惊肝寒,低头退怯,杨语才冷冷的道:“你很得意?觉得我三房失势了,四房不受宠就可以让你们这些势大的奴才都可以来踩两脚?”
中年男子正在为自己对一个才十五岁的黄毛丫头害怕而懊恼,闻言慎定了心神,心中就涌出一股怒意来,也不再掩饰的当即冷笑道:“原来七小姐也知道自己失势了,那就别在我们这些下人面前撒小姐脾气了。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咱们这些做下人的好歹是拿着杨家月奉为杨家办事的,三小姐你呢?没了月例,这以后的日子只怕会不好过吧?要不要奴才接济接济?”
“放肆!你怎幺敢……怎幺敢这幺对语儿说话。”美妇人气的两眼泛红,浑身都在颤抖。
中年人不屑的冷笑一声,高声道:“四夫人,并非小人轻视七小姐,断月例,罚闭门思过可都是族中众位长老们的意思,如果四夫人想要理论,请找族中众位长老理论去吧。小人还有事,就不多呆了,告辞!”
中年男子向跟随而来的护卫们暗暗施了个眼色,便一摇三晃的往外走去。
“啧,一个废材而已,竟然这幺嚣张。”
“还三小姐呢,不过是个被杨家放弃的女人。”
“杨家众老也够狠,断了月例还不让出门,这明摆着是要活活逼死她啊。”
“她一个废物,杨家要真明令逐她出门墙,只怕要没人笑话连个废物都养不起了,要我说,只怪她自己不识相,她要是知情识趣,自己脱离了的杨家,日子就是再难过,总也能活着,要是不想脱掉杨家的光环那就等着饿死呗。”护卫们肆无忌惮的说话声远去。
美妇人拉着杨语的手“哇”的一下痛哭出声。
老仆南叔抹着泪道:“小姐,您放心,老奴就算是死也不会让小姐挨饿受冻的。”
“小姐……”
杨语望着这些老仆们心疼、担忧的眼神,心中不觉得一暖,面无没表情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南叔,琴婶你们别这样,我没事的,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去忙吧,欣儿一会儿该醒了。”
打发走了两位老仆杨语扶着美妇人到桌边坐下。
“太过份了,他们太过份。”美妇人边哭边气的直拍桌子。
杨语急忙抓住她的手,拿起一看已经全红了。责怪的看了美妇人一眼,她语气平静的道:“姨娘,你也别气了,我资质不行,让杨家成了笑话,又碰上柳家退婚事,大房二房以前被我爹压的狠了,现在找到机会要是不落井下石,我才会奇怪呢。”
那些侍卫临走前故意说的那些话,无非也就是想激杨语脱离杨家而已,这种不入流的伎俩,她顾胜男三岁时就玩的烂了,又怎幺会不明白呢。杨家既是仙修大族,人丁必然不少,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不强就得挨打受欺负,这个道理,她早在三岁前就明白了。
美妇人一听,眼泪掉得更快了,抚着杨语的脸直叫:“我可怜的孩子。”
“姨娘,我真的没事。”杨语有些无奈,不知道该怎幺让美妇人相信她对杨家所谓的惩罚根本不在意。她穿越过来才两天,对所谓杨家的感情,也只缘于眼前这名对她视如已出的姨娘与可爱的欣儿丫头,杨家的其他人她连面都没见过,干嘛要为被排挤而难过?该难过也应该是正牌的杨语才对啊,与她何干?
再说那些所谓的断了月例,不准出门的惩罚,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脚长在她腿上,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谁还能拦着她吗?大不了就自动脱脑杨家呗,她又不是杨家人,脑残了才会去守着生是杨家人,死是杨家鬼的作古观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