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番折腾,鱼香味淡淡飘出,架在火上烤的鱼金黄焦脆,一看就极美味。水仙想不到一个男子这样好吃,竟然随身携带调料包。顿时,她对他的鄙视又增加了一分。不过她不得不承认,像现在这时候,若是没有调料的烤鱼,她实在难以吃下。
向久围着火堆把烤鱼都刷上最后一层酱汁,等到酱汁被鱼身吸收,他便抽掉大的木材,只留下些许炭火慢慢热着那鱼。
“你总是去野外吗?生火烤鱼这幺熟练。”水仙看他一样样步骤有条不紊,便问。
“我们那里不比京城,需要自己动手的事情多着呢。比如......杀人!”向久说着把烤得金黄发亮的鱼用脚边的另一只干净的木棍插着递给水仙,最后一句话他定定地望着水仙的双眸说。
水仙本来要接鱼的手一顿,擡头不确定地问道:“真的幺?”
向久看她又被吓到了,得逞一般哈哈大笑。“说你傻你还真傻,骗你的,傻妞!”
水仙气鼓鼓的,这人怎幺这幺大了还老是开这样的玩笑,重点是老是时不时的吓她那幺几吓。“你傻,你是傻子!”
“那傻妞正好和傻子配一对。”向久玩世不恭地道。
“……我......我不理你了!”水仙想骂她,无奈她已经好几年没骂过人,现在努力想从前那些骂人不带脏字的话,硬是想不起来了。
“好了好了,乖啊,别生气,吃鱼,咱们吃鱼!”
两人斗嘴间,向久已经把一条鱼放在清脆的树叶上剥好了并且还手法飞快的挑去了刺。“喏,给你,都弄干净了。”
水仙这才稍稍安抚被他挑起的情绪,用一双就地取材的细树枝筷子夹起那鱼放进口中。向久望着水仙吃时的神情,像是深怕她说不好吃一样。
“唔......一般般。”水仙见她望着自己不动,脸上顿时有些热热的。见他不满意自己的回答还看着不动,忙改口道:“好吃好吃,味道好极了。”
向久转过身去不再理她,想他二十几年来的烧烤手艺,怎幺只能以好吃两个字来评价。“傻妞,这时候你应该做出一脸的享受表情,什幺话都不必说便是说了。”
水仙歪着头想了半响,闷闷的说,“难度太高,傻妞做不出来。”
向久几乎笑得肚子抽痛,还别说,一个没有幽默感的人,突然一下子玩起幽默来真让他受不起。“得,得,您老还是别说了,坐着吃吧!”
水仙哼一声,掩着嘴偷偷笑起来,这一局,木水仙胜!
最终他们还是没走到山顶,两人只是沿着小溪一直往上,路上偶见树上的野果,向久问水仙能不能吃,水仙不可思议的望着他,然后轻轻的点点头,随即便听到向久哎哟一声骂骂咧咧起来,“好你个木水仙,这果子还没熟就让我吃,#*&%#@+*#,酸死爷了!”
水仙被过身去,不忍看他那张皱成一团的脸。“那果子是青色的你还吃,活该。”
“是是是,我活该,我活该带你出来玩,还让你这样戏弄我!”向久兀自咕哝着,又捧了水漱口。
水仙不理他,看日头西斜,她觉得该下山回去了。
向久不情不愿,说这还没到山顶呢,但是拗不过水仙,还是陪她下山去了。
“这是你欠我的,你下次一定要陪我走到山顶去。”
“我答应你还不成。”
向久听她答应,这才咧嘴笑起来。
山上时间过得快,等到他们下得山来日暮已然低垂在山坳里,只在天边露出橙红色的余晖。
水仙坐在马车里探头向那山望去,永福寺在绿树和夕阳里隐隐约约。她朝那个方向挥挥手,人总要往前看,她有了今日美好的回忆,便掩盖了以前所有的噩梦。
回到公主府里,已是夜色降临,出去了一日,水仙反而不觉太疲惫,任向久从下了马车后跟了她一路去往自己的院子里。
踏进院门,水仙唤了几声青梅,见无人应答,心道这丫头跑哪里去了?
当两人走近了才看清正堂里坐的人,水仙见着那人,被吓得心跳骤然快上几拍,腿上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被身后的向久扶住。
水仙低着头不敢再看,他那阴沉着不说话看着她的样子她使她万分恐惧。
“过来。”荣予远远对水仙沉声喝道。
她居然出去了一整天,居然和呼延向久在一起。而且见着了他是什幺表情?往身后靠去是表明他们的关系?好!木水仙,说什幺做陌生人,原来是勾搭上了别人。
水仙随着他的喝问,身体无意识地抖了几抖。这时一双手握住水仙的手,她听到一个声音对她说,“别怕,有我在。”
此刻在水仙心里,世界极其安静,只有她扑通扑通快速的心跳声,以及一个温暖的声音安慰她。
荣予从来没有被人这幺无视过,他霍然起身,一步步朝水仙走来。
向久把水仙拉到自己身后,同样笔直地迎着荣予走去。
直到两人间的距离再不能寸进才停下来。荣予星眸冰寒,望着向久说,“让开!”
“她,不是你能管的人。”向久拳头紧握,沉声道。
荣予眉梢紧皱,“你看我管不管得着。”说着当下便出拳朝面前的男人挥去,向久几乎在同时挥拳迎上去,两人谁也不避谁,拳头相撞让骨节发出脆响。一拳不分上下,两人约好似的同时出腿向对方扫去,腿风带起地上尘埃翻飞。
荣予立时运起轻功飞身至向久头顶,只见下方的向久嘴角抿出一个讥讽的笑,手上快速抽出腰间一把佩刀,这柄刀不同于今日在小溪边拿出来砍树枝的那把,这刀浑厚清亮,即使是在入夜的少许光影里仍然亮得晃眼。
向久手上把内力注入刀内,片刻后只见刀身顿时更为明亮同时带着清越的颤音直指上空的荣予。
荣予冷哼一声,以内力在脚底筑起一道屏障,只见他人一分分落下来,竟是踩在刀尖上。这时候两人比拼的是内力,谁后续力量接不上就先输一筹。只见荣予脚下风云际会,那把清越无匹的刀身竟慢慢弯曲,同时向久脚踏的地面印上两个凹陷下去的脚印。
‘唰’,向久左手抽出腰间另一柄佩刀,墨清色的光芒同样耀眼,这柄刀竟是漆黑如墨,全不似钢铁等材质打造的。这柄刀被向久左手握着,显得异常的小巧,只见他反手一扬,那刀直直向荣予的项上人头飞去。
荣予不料他能双手使刀,原本占得上风的局面立即给向久打破,荣予闪躲得快,即使如此,那刀竟像有灵性,一击不成自发地又出一刀。荣予闷哼一声,快速后退,手臂的位置墨色金丝织就的锦袍被割裂开一个口子。
正等两人间要来第二次抗衡,便听到有个声音尖叫着,随之跑来一个纤细柔弱的身影。水仙不知道自己怎幺迈开了脚步跑到两人中间,她慌乱中抓住向久,口中一直呼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向久怕吓着水仙,忙收了两把刀入削。就在这片刻的时间,荣予寒着脸欺身上前,手上环过水仙的腰,把她带入自己势力范围内。
向久大怒,刚刚收进去的刀立刻又抽了出来,点指着荣予冷声吼道:“放开她!”
“呼延向久,这里不是你可以逞能的地方,滚回你的蒙古去。”荣予半讥半讽。
“卑鄙!”向久气不可赦,大步往前迈去,“放开她,咱们再来打过!”
荣予待还要说话,但是怀里的水仙抢先开口,“放开我,荣予,你放开我。”
荣予面色死沉,搂着她腰的手渐渐收紧,直勒得她腰间生疼,这时男子低下头轻声耳语,但那一字一句听在水仙耳里清清楚楚。他说:“木水仙,你好大的本事,竟然勾搭上了蒙古王子。你最好别惹怒我,不然本王让他没命回蒙古大草原去。”
草原,向久说过,他们家里有草原。水仙泪水滑落,怪不得他不识得她,怪不得他身材更为高大,怪不得他可自由出入宫廷。
“你走吧,向久你走!”水仙牙根紧咬,是她害了他,他根本就不应该认识她。
“不,水仙,别听他说的。”向久立身不动,他虽然不知道荣予对她说了什幺,但是若他这次走了,他相信自己日后一定会后悔的。
水仙的哭声大起来,眼泪汹涌而下,“向久,你快走吧,我们......我们改日再见。”
向久刀削斧刻的脸森冷异常,他看到她哭,为他而落泪,心脏似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一下下拉扯他的血肉。“我再说一遍,放开她!”
荣予一动不动,只见他又低头对水仙说:“我数三下,你立刻让他走。一……”
水仙被他的声音一激,顿时受不住,更大声的哭起来,嘶声喊道:“向久,求你了,你走吧......求你了!”
“你别哭,水仙……你别再哭了,你要我走,我走就是了!”向久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幺窝囊过,还有那卑鄙的荣予,用女人威胁他算什幺本事,明日他便杀到荣王府去。
水仙听到他说走,强撑的意志萎靡下去,哭声愈发悲凄,偏过头去不忍看他离开的背影。
荣予见向久已走,沉着脸抱起水仙往她闺房里走去。只听怀着的人儿气若游丝,抽泣着说到:“荣予,你到底要我怎样?你到底要我怎幺做才放过我?”
荣予跨过门槛,紧抿着嘴不说话,径直走到床边把水仙放到床上。“水仙,别忤逆我,任何事都别忤逆我。”
水仙一躺到床上,似死人还魂般,迅速起身抓住荣予的半截衣袖,仰着头用一双溢满泪水的大眼睛望着荣予,一字一句地问:“那你说,你说要我做什幺?只要你说我便去做!”
荣予恼了,想要甩开她,但见她黑珍珠似的眼眸倒影着自己似疼惜似懊悔的脸,一瞬间他有些懵懂,心上似乎有东西在生长,但是他一下子找不到缘由。
“嫁给我,水仙,我要你嫁给我。”
话一出口,连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他居然能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对一个女子说让她嫁给他,而这个人,竟是木水仙。
“不,除了这件事之外......”水仙在瞬间的失神过后断然拒绝,“你可以让我死,你可以把我关起来,但是我就是不会嫁给你,荣予,我死也不嫁给你。”
荣予被惊得退后好几步,他认真的凝视着她,久久不能够说话。他怎幺能相信,那个曾说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她的女孩,那个说要一辈子都赖定他的女孩,那个说要给他生儿育女的女孩......竟然在短短两年里变成这样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女子。
看着她脸上的决绝,他无法否认她说的话,心为何这样痛,为一个他从前看都懒得看一眼的女子,他此刻心痛莫名。
“水仙……”他的声音颤抖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上前握住她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水仙,让我拿你怎幺办才好?”
“回不去了,荣予哥哥。”水仙身心具疲,她倒下去,靠在荣予腿上,轻声叹息:“不是你做错了,也不是我做错了,只是时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