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半年即过。按着钦天监择定的日子,八月初五,便是帝后、王爷王妃的大婚之日。
自从那次雪夜侍宴,玄曦便罕少和白氏、狐氏共同面圣。玄晖亦不像以往那样,和皇弟形影不离。“河南决堤,云贵作乱。朕只恨分身乏术。”玄晖看到追至身畔的皇弟,总是一般说辞,玄曦哪里肯依。“朕派影卫,特许你出宫玩,如何?”总是不知躲在哪里的影卫苍,默默候在门外。等玄曦暴雨雷霆般发作后,再如灰影般,护着他去凤朝最热闹的地方游玩。好在太平盛世,无风无浪。
按照惯例大婚前的那晚,玄曦记得,是个闷热的夏夜,雷轰隆隆响了半夜,空气中凝重的好似能滴下水珠。前廊上的栀子浓香薰得人无法入睡。玄曦赤足走入后廊兄长寝宫,一路上竟然静悄悄的不见一人。临进门前,玄曦已觉出似有不妥:殿内还有别人。他不假思索,轻轻推开殿门。猝不及防,看见龙床上一丝不挂的兄长与狐氏:她墨如鸦翼的长发足有丈把长,迤逦从榻上垂下。浑身雪肌不着一缕,在他兄长身下辗转,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皇兄发髻散乱,赤红双眼中透出贪婪与爱欲,将狐氏紧紧圈在怀中。玄曦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双目,亲入骨髓的大哥,和明日就将是自己正妃的女子。他很想扭头逃出殿内,但是怒火中烧的他却选择了拔出佩剑。
当冷如寒冰的佩剑架上玄昀颈间,玄曦无论如何都无法再用上一丝力气。兄长的脸上,有愧疚,有惊慌,却独独没有一丝悔意。狐氏睁大了一双晶莹眼眸,只是呆呆的看着他。玄曦将剑摔在地上,默默走出殿门。
这桩宫闱丑闻,仅仅用了一天时间便被平息下去。太妃做主,宣汝阳王进宫,议定封狐氏为妃。玄曦被送往木兰行宫,名曰“避暑”。而白氏一族出奇的平静。寿春宫内多了一妃,一切,都没有变。
白氏就这样无风无浪的做了皇后。可是皇上在坤宁宫,从来不曾过夜。母家清贵无势,时年十五岁的白家女在宫中孤立无援。谁也不在乎这位皇后的喜怒哀乐,所有的荣华喧闹都集中在寿春宫。在后宫长长短短的巷道与曲曲折折的回廊间,全是关于狐妃的流言蜚语:狐媚谄主,寡廉鲜耻。在宫人们的口中,她穷奢极欲,引着皇上在寿春宫内夜夜饮酒嬉笑,断了皇上和亲弟的兄弟情分…
靖武初年,大婚三个月后,狐妃方迟迟来参拜皇后。琪嫔、昭嫔及波斯国送来和亲的萧夜公主等人都已齐聚在皇后宫中。
“嫔妾狐氏叩见皇后,皇后娘娘万安。”狐妃妆扮一新,轻盈拜倒。礼数周全,然而在旁人看来,总是少了几分尊重。然而得过宠的,除了皇后,也只是她了。
皇后的眼光落在她身上,艳粉的裙摆,金绿宫绣。刺目的颜色在她身上仍是好看。皇后只一味用金匙搅和一盏奶茶:“这茶极好,送予诸位都尝尝。”
茶送上了,狐妃仍跪着,笑容早已僵在脸上。不甘心就这幺跪着,狐妃清了清嗓子,“嫔妾狐氏叩见……”还没说完,皇后仿若受惊,失手将茶盏滚落,一盏滚热奶茶劈头撒在狐妃身上,饶是躲得快,半裸的香肩瞬间被烫得通红。众妃齐齐惊呼,忙抢上前来。狐妃却咬唇忍住,盯着皇后,狭长星眸露出慑人冷光。
“还不快为狐妃宣太医!”皇后斥道。“诸位妹妹不要挡在这里,都跪安吧!”众人面面相觑,只好依言散去。
一时间,坤宁宫中静下来,狐妃突然开口:“你们都下去。”宫人们瞠目结舌,只看皇后。皇后缓缓点头。“送烫伤药来,放门口。你们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