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计较起来,林云卿恐怕还得叫自己一声姐姐。
沈蔓上辈子来往的都是些人精,无论背地里有什幺过不去的,当着面始终能维持一副亲切模样,更别提这样故意找不痛快的事了。
“高中生谈恋爱应该是违反校规的吧?”男人长着张冰山脸,说起威胁的话来更是不红不喘。
见女孩不为所动,林云卿继续慢悠悠道:“赵宏斌爸妈应该也不赞成他这幺早就考虑个人问题,我赵叔脾气比较爆,知道这事儿还指不定怎幺整治他儿子。”
“所以呢?”沈蔓半敛着眸子,看不出真实情绪地问道。
林云卿以为自己拿到了她的短,说起话来底气十足,“要不这样,你抽空来配合后续‘检查’,我呢,就帮你们打打掩护。爱情嘛,年轻人之间都是可以理解的。”
如果她真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又单纯地爱着赵宏斌,恐怕很容易就会被这番话咋呼住了吧?
可惜,林大夫,我是你姐。
她牢牢盯住他的淡色眼瞳,扯开嗓子大叫:“救命!来人啊!”
陡然冒出的高声贝女声让林云卿愣在原处,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下一秒,沈蔓用实际行动替对方答疑解惑:“非礼了!”
她的表情出气冷静,下手又快又狠,将自己拔了个精光的同时,牢牢抓住他的大掌,直接复上那不可盈握的酥胸。
林云卿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莫名其妙地想起解剖教室里那些冰冷的尸体。
果然,是不一样的啊。
“不要,林医生,求求你……”沈蔓的台词略微发颤,却没有丝毫犹豫,仿佛预谋已久,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
深居象牙塔的医学生哪里见过这种阵势,还没来得及把手抽回来,便听见病房门被猛然踢开。回头一看,身材高大的少年正面红耳赤地杵在门口。
赵宏斌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女孩发丝凌乱,上半身不着寸缕,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满是指印。她面前却是林云卿,禄山之爪还在不知廉耻地上下其手,简直无耻!
顾不得思考,赵宏斌上前便把男人掀翻在地,迅速地脱下外套,将沈蔓严严实实地罩好,咬着牙回头瞪视自己曾经的大哥,恶狠狠地骂了句:“混账!”
因为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林云卿有些狼狈地坐在地上,表情很是诡异,眼睛里明明有想要杀人得欲望,唇角却勾起一抹笑:“……有点意思。”
赵宏斌伸出长腿,原本还想踹一脚出气,被他这莫名其妙的反应吓到,又勉强收了回来。只顾得转身把沈蔓抱进怀里,柔声抚慰道:“乖,别怕,没事了。”
沈蔓任由对方将自己打横抱起,小脑袋一头扎进那厚重的胸膛,时不时地耸动双肩,含混地反复呜咽:“我要回家,带我回家。”
两人在一起时,她从来都只有在床上才会老实听话,何曾哭得这样梨花带雨。赵宏斌终于还是一个没忍住,擡脚将刚刚爬起身的林云卿踹回到地上。随后,一边抱着沈蔓离开这是非之地,一边头也不回地撂下句狠话:“这事儿没完!”
林云卿跌跌撞撞地再次坐在地上,看着两人相偎相依的背影,仿佛再也忍不住了一般,放声大笑起来。
病房里的喧闹引发其他人的注意,赵宏斌大跨步地逆人潮而动,很快便脱离了是非之地。
“好了好了,放我下来吧。”走出门诊大楼没多久,沈蔓便挣扎着让赵宏斌把她放下来,“我能走得动。”
即便男孩身体健壮,抱着同龄人走上这幺一长段路,还是不可避免地汗如雨下。纵然如此,他还是不肯放过这难得的机会,将她往上颠了颠,故意装得轻松地说:“没事,我能行。”
医院周围人来人往,有些患者行动不便,没有轮椅或病床的家属都是负重进出,他俩这样亲密的行为并没有引发多少关注。室外气温很高,两人腻在一起更是难受,依着沈蔓的脾气,早就坚持下地了。但是,想到他方才果断的踢门救驾,心中还是微微泛甜。于是,索性乖乖地任由自己被抱着,就这样来到出租车停泊位。
“师傅,XX路XX花园。”将她稳妥地安置在后排座椅上,赵宏斌这才汗流浃背地坐下,气喘吁吁擡头说出目的地。
出租车随即发动。她揽着男孩的外衣,渐渐坐直身子,眨了眨眼睛问道:“你家?”
赵宏斌低头笑笑,温柔地替她捻起一缕碎发:“我爸妈今天白天都上班去了,家里没人。”
联想到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沈蔓顿时脸颊通红。
“你现在这幅模样,还得先想办法收拾一下才行。对不起,出了这种事……”他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话语里的歧义,只是愧疚地攥紧了柔若无骨的小手,“我这没想到林哥会……”
尽管很享受对方为自己牵肠挂肚的样子,沈蔓还是没忍心继续演下去:“没事啦,我装的。林大夫并没有侵犯我。”
这下轮到赵宏斌傻眼了,想到临走时踹林云卿的那一下,不觉喉头干涩:“……你说什幺?!”
“他说我的CT扫描结果很奇怪,问了好多奇怪的问题,还要我配合做进一步的试验。我不喜欢被人当成小白鼠,想让你进去帮我,他不让,还威胁说要把咱俩的事告诉你爸。”怕他误会,沈蔓赶忙解释清楚,“我没办法……”
赵宏斌难以置信地瞪圆双眼看向她,粗略地将信息消化了一下,这才咽咽口水,敲了敲司机的椅背:“师傅,不好意思,麻烦您调头去Q市外国语学校。”
两人趁门卫不注意,偷偷溜进了校园。
暑假的高中全然不复往日的热闹,除了在枝头反复吟唱的知了,便只剩几间稀稀拉拉的教室开放,针对少数学生进行培优补差。
因为张羽给的定心丸,沈蔓学业压力不再,假期便没有报名补课。赵宏斌笃定自己高中毕业就直接出国,更是无心学习,平时上课都很少听讲。若非此刻情势逼人,他也不会想要回来学校。
沈蔓空罩着件男生外套,尽管长过膝盖,下身却不着寸缕,必须先想办法替她收拾齐整。
按照他对林云卿的了解,父母现在指不定已经知道沈蔓的事了。想起父亲那张黑脸,赵宏斌就不由得胆寒,哪里还敢回家。
思来想去,头等要务是为她找到衣服,剩下的事情只能容后再议。
身为高二(3)班名副其实的逃课大王,赵宏斌翻墙爬窗的技术比梁志有过之而无不及,全仰赖他那双长腿长手,跳起来便能勾到围墙顶上去。可沈蔓个子娇小,此刻又衣衫不整,显然没办法随他一起摸回寝室。
两人临时回校,教室也进不去,好在Q市外国语学校的图书馆全年开放。管理员是个耳背的老头,只要不偷书,基本上可以当做门神贴画用。
沈蔓与赵宏斌在图书馆门口告别,蹑手蹑脚地找到阅览室角落的隔间坐下,耐心地等待着。
下课铃声响起,远处操场上有学生们喧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窗外,遮天蔽日的梧桐树肆意生长,将这一方静匿的馆室掩藏起来,恍如隔世。
她前世就经常来图书馆自习,尽管因此少了很多与同学接触的机会,但并未因此后悔。人在少年时,总会希望有自己独处的天地,以为如此便能参透不可知的玄妙。
“蔓蔓?”意外而惊讶的声音响起,说话件,来人快步走进半封闭的隔间:“你不是没报名培优吗?怎幺还在学校?”
陈逸鑫黑曜石一半的眼眸闪着光,沈蔓再清楚不过其中的含义。
青春期男孩,果然是行走的人形炮啊。
她与赵宏斌摊牌后,并未刻意回避与别人的接触,只是多多少少有点顾忌,尽量不在他面前行事。
毕竟,男人嘴上说得再大度,心里还是有些过不去的坎。
问题在于,赵宏斌也晓得她对陈逸鑫、梁志的情愫,就算管不着张羽那只大尾巴狼,却会暗地里使坏,不让其他人与自己有亲密接触的机会。
更可恨的是,他们三人住同一间寝室,在赵宏斌刻意营造的融洽气氛中,陈逸鑫等人只得与他同吃同睡同劳动,就差他妈的同性恋了。
沈蔓对此哭笑不得,尽管赵宏斌口头允许自己“沾花惹草”,行动上却想方设法地设置障碍,典型的小孩脾气。可怜见的陈逸鑫,眼睛都憋绿了,临到放暑假,都没有得到一亲芳泽的机会,作为始作俑者,她还是很自责的。
意外的地点、惊喜的相逢、女孩身上若有似无的指痕,这一切都让陈逸鑫疯狂。
中午的图书馆,本来就没有几个人,若非他因为天热没有食欲,也不会在此时来自习,更不会巧遇天上掉下来的沈蔓。
女孩牵起嘴角的一瞬,他便失去了思考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