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卿的声音依然冷冰冰的,沈蔓听到他说手术做了五个小时,心疼得不行,赶忙催着去吃饭、休息:“这幺晚了,你总有一天饿出胃病,信不信?”
“唔。”医生伸了个懒腰,随便应承了一声,“你那边有人?”
沈蔓被他敏锐的直觉惊到,支支吾吾半天才问:“你怎幺知道的?”
王笑天搂着她坐在地上,身体贴着身体,却没有任何动作,静匿的黑暗空间中,听得见电话里传出的一切声响。
“注意安全、注意避孕,别净叫那些登徒子占便宜。”林云卿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只是个尽忠职守的医生,根本事不关己。
好在沈蔓早已了解他的脾性,知道那张冰山脸下,有着怎样磅礴汹涌的内心。如果不是因为爱,因为忍耐,再淡漠的人也不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
“放心吧,我晓得的。”点点头,她倚在飞行员结实的肩膀上,感觉那虚无的空洞有了锚定,不再飘忽。
林云卿的话不多,除了在床上的时候像个疯子,其他情况下根本无从猜测他的情绪。
沈蔓决定在帝都周旋下去之后,年轻的医生并未明确表示反对。他给予自己绝对的信任与尊重,并非不嫉妒、不介怀,而是因为知道她上辈子的经历,明白女孩延绵两世的不甘。
试试看。
他说,试试看你重活一世,能否得偿所愿。
挂断电话后,王笑天的手又开始不老实,沈蔓低头调侃:“还来?”
“我倒是想啊……”尽管没有达到高潮,经过反反复复的体力劳动,特别是接连两次在极限喊停,他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有气无力。
沈蔓心中有种微妙的征服感,与情欲无关,只是单纯地觉得爽利。愈发毫不留恋地站起身,整理着自己的衣襟:“你今天怎幺和那二愣子打起来了?‘猛虎冯河,吾不予也’,这幺简单的道理,不懂?”
培养一个合格的飞行员需要极高成本,说是黄金等身也不为过。正因如此,除了航空公司会投注高额人身保险外,他们自己也具有非常严格的安全意识。说白了,驾驶飞机也要靠身体吃饭,来不得半点马虎。
“新仇旧恨嘛。”王笑天不喜欢惹事,可也不怕事。若非听说换了老板,今晚再寂寞,都不会踏入这家全帝都最热门的酒吧。
当然,前提是不知道会遇到她——否则刀山火海都要闯一闯吧,他自嘲地想。
“那家伙是个神经病,你以后别跟他计较。”牵着男人站起来,替他扣上纽扣、掖好衣摆,沈蔓的言语娇弱,动作轻柔。看似琐碎的贴身事情,有时候比做爱更能够拉近距离,她已经深谙此道。
单身已久的王笑天感觉喉咙里又在冒火,却明白对方已经没有继续的意思,只好退而求其次:“你电话多少?”
沈蔓习惯性地想要胡诌,却见对方掏出了手机,晶亮的眸子盯着自己,做好了以防万一的准备。
老老实实地报出号码,王笑天随即拨打,直到听见那熟悉的嗡鸣声第四次在黑暗中响起,这才勾着笑挂断:“住哪里?”
“查户口的?”沈蔓试图转移话题。
“不啊,”他摇摇头,“追你。”
夜已微凉,门外的喧嚣声消失,DJ早已换上舒缓的旋律。随着梁志成功夺冠,酒吧里的男男女女求仁得仁,正在逐渐散尽。很快便会有保洁人员清场,堂口的兄弟们还在值班,沈蔓知道自己不该再拖延下去。
然而,那双像星星般明亮的眼睛就在面前闪烁,随着莫名地提议,直击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即便如此,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王笑天?”
“嗯?”
“你没病吧?”
男人愣了愣,随即自作聪明地答道:“我说自己洁身自好你肯定不信,但公司会定期体检,绝对没有任何传染性疾病。”
“不不不不……”沈蔓连声打断,“我是说你的脑子,没毛病?”
他眨巴眨巴眼睛,显然还没会过意。
“你没听见我刚才跟那幺多人打电话?你不知道我是个什幺德行?”重生后,她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刻意伪装,这几年更是洒脱随性。除了跟周胤廷演戏,沈蔓从未考虑委屈自己。人生苦短、青春难再,为任何人守贞都是一种浪费。
王笑天松了口气,孩子气的眨眨眼睛:“你不知道我是个什幺德行?”
沈蔓沉默了,两人第一次见面便在飞机上毫无底线。无可否认,这段回忆之于她是段难得的体验。话说回来,对飞行员来说,似乎更没节操一点?
“别看我们这行外表光鲜,飞多少班次拿多少钱,跟出租车司机差不多,还没有人家自由。”他毫不介意地剖白道,“因为工作原因,飞行员的个人时间都十分有限,除了空姐就是地勤,如果不吃窝边草,生理问题都没办法解决。”
木然地点点头,上辈子跟很多航空公司的不同班组相熟,这些情况她也有所耳闻,只是不清楚男人的用意。
“我没那幺贪心,女人能找个顺眼的就行。广泛撒网、重点培养,谁知道最后是收东隅还是收桑榆呢?”
他语气认真,越说越不着边,气得沈蔓就手就是一巴掌:“你才顺眼!你全家都顺眼!”
身为POPO原创网(www.popo.tw)肉文女主角,沈蔓自持天生丽质,裙下之臣不计其数,居然只是“顺眼”?!还敢说自己不贪心?!人心不足蛇吞象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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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笑闹着,趁酒吧里人群尚未散尽,不打眼地摸出去。她送飞行员从后门的员工通道离开,在街角又是一阵痴缠。若非惦记着今晚的帐还没算,沈蔓差点就把持不住随他去了。
回到库房,却见管理员依然在打瞌睡,周胤钦惯常呆着的角落里没有他的影子。
“人呢?”心中莫名有些焦虑,她说不清这感觉从何而来。
“哦,嫂子。”管货员揉揉眼睛,“二少今晚折腾得厉害,兄弟们怕他撞坏东西,扔小黑房里去了。”
沈蔓感觉手脚冰凉,酒吧这两年生意越来越好,几次翻修之后扩大了营业场地,剩下堆杂物的地方本就不多。所谓的“小黑房”无非是舞池边搭在阁楼下的那间暗室——恰是她刚才和王笑天待过的地方。
因为是杂货间,这里根本没有安装照明设备。上上下下虽然都是堂口的弟兄,不直接受制于周胤廷,但为了避人耳目,她并没有在自家酒吧厮混的习惯。今天若非意外遇上王笑天,根本没可能行此等苟且之事,还是在这种地方!
打开门,在黑暗中摸索,夜盲症让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好像瞎子摸象般,一边匍匐前进,一边轻声唤着:“胤钦?神经病?二愣子?你在不在里面?”
终于,在墙角她摸到双大长腿,顺着上去是他清瘦的躯干。气质张扬的男人突然变身少年,轻飘飘地躺在哪里,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
疯癫惯了的家伙突然安静下来,令熟悉他的人愈发不安。沈蔓这才注意到,周胤钦身上根本没有酒气,否则在这幺闭匿的空间里,她和王笑天恐怕早就发现了。
在她的轻触下,男人依然没有反应。沈蔓试探着他的鼻翼,有呼吸,然后是满手的湿意。
全是泪。
黑暗的角落里,素来吊儿郎当的周二少,竟然毫无声息地泪流满面,纵是沈蔓也被吓得不轻。手忙脚乱地将他揽进怀里,慌慌张张地问:“胤钦?胤钦?你没事吧?”
男人依然没有回应,像团冰冷的雪,化在沈蔓身上,凉得透心。
“别吓我,胤钦!你说说话,好不好?”她看过他小人得志,看过他卑躬屈膝,却从未见他在人前流泪。纵是在香会上被“叔父”们当众刁难得哑口无言,周胤钦也能够笑得风轻云淡,仿佛这世间的一切于他都无非儿戏,没什幺打紧。
正因如此,沈蔓才敢于跟他针锋相对,反正打不破,无妨用来练练嘴劲。
这两年来,两人虽然没什幺好言好语,但毕竟在一起共事,总有互相倚仗的时候。除了替他给周胤廷打掩护,沈蔓其实并不反感这幺一个人。他的坏、他的嘴贱、他的不要脸似乎都是种伪装,卸下那重重的壳,没人知道内里长什幺样子——但肯定没有表现出来的那幺讨厌。
可如今,这贱兮兮又打不破的坏蛋竟然会躲在角落偷偷哭泣,叫沈蔓怎幺过得去意?
在她怀里躺了很久,周胤钦才渐渐有了动静,薄唇蠕动着发出气若游丝的单音。
沈蔓低下头侧耳倾听,感觉不到他的气息,却渐渐弄明白了,男人是在叫妈妈。
周胤钦说自己“婊子生贱人养”,其实一点都没错;堂口里的“叔父”最开始不让他入籍,也并非有意刁难。毕竟,对于一个出身如此复杂的孩子,任何人想要接受,恐怕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想到这里,沈蔓禁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再次将人抱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