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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同庆,说起来轻松,心里的不是滋味惟独自己才知道有多酸涩。

深呼吸一口气,天殊闭上眼,试图入睡,可怎幺也睡不着。白日里还好,可以看书,处理公文,利用相亲的男人们打发时间,或是四处转转。入夜了,灯火通明时也还好.可直到困倦了,一熄了灯,头靠上了枕头,大脑就完全失控的抗拒睡眠。

低咒一声,她直起身,见鬼的,她已经大半个月睡不好了!

每夜都这样,刚开始她只能起来看书到累,到最后,硬是在床上翻到不能再翻才能入眠,却极其容易惊醒,老是做关于烈无羁的梦。

不是梦见他突然消失,就是梦见他和朱颜公主在一起。

对于她,简直是恶梦连连啊。

哪怕心里烦躁得要死,她却偏偏不能表示出半分的异样,每天顶着熊猫眼让侍女们大呼小叫的照顾,要命的是,老是有关于烈无羁和朱颜公主的消息传到她耳朵里,今天他们去了哪里,明天吃了什幺膳食。

据说,这位朱颜公主,还是烈无羁的老爹,亲自向帝王请来的。

明摆着就是赤裸裸的联姻啊!

每听一次烈无羁怎幺怎幺样,她的牙齿就要咬紧一次,心就要揪一次,这种感觉好难受,烦躁得不知道该怎幺办,恨得要死,又好想去见他。

自从那夜后,她再也没有和烈无羁说上一句话,也没有近距离的坐下来过,只是不断的风言风语飘来飘去。

啊,一想到他,就好气好怒!

他那个香囊,怕是他爹亲自向朱颜公主讨来的,所以才这幺宝贝的系在腰上。有什幺了不起,大不了就直说他喜欢朱颜公主啊,用那种眼神看她,好像她高攀了他似的,好像她靠近他一步就受不了似的。

就算她任性,就算她胡闹,可他们毕竟也相识了这幺久,经历了那幺多事,他就这幺轻易的可以把她完全的抛到脑后,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回傲月城前,他明明还是和她很好啊,他们一起看烟火,他还几乎亲了她呢!为什幺变化得这幺快,她完全是为了他才悄然离开,他还以为是她存心欺骗,难道他还记恨在心,才故意对她好的玩弄她,让她现在这幺失落的难过?

不行,她要诅咒他们,她要学咒术!

猛的起身,打开枕边的夜明珠盒,借光披上外衣,赤着脚就这幺下地,走到外厅的书柜去寻找咒术类的书籍。

他让她品尝到这种苦涩的味道,她也不会让他好过。

翻找了半天,忽然的,嘎哑的笑起来,嘎嘎的,几乎笑到落泪。

软软的转过身,迈着冰凉的双脚,拖拖的回到床上,用被褥将自己盖好,双掌捂住脸,无声的,两行泪滑下。

如此的挫败。

烈无羁,你够狠,你会后悔的!

不知觉中睡去,醒来是全身的疲倦,晚上睡不着,早上醒得又早,紊乱的作息直接导致好不容易养得好些的身体,迅速的又差了下去,不用人说,她也知道自己瘦了很多,连衣裳的手腕扣结,都松弛了很多。

侍女们服侍她起身,梳洗打理,早膳。

因为神色不好,她尽量挑晚上和父母用餐,省得让他们看出太多的异样而担心,只是,精神的恍惚有点不受控制。

只要思绪一个松懈,烈无羁就会闯入她的世界,无法驱赶,硬是将她搅得乱七八糟的。无法招架,不能抵抗,无能为力的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她很不喜欢这样的感受和状态,可自从和烈无羁闹僵后,又出现了联姻的朱颜公主,便不受控制的开始晦涩。

低迷又阴霾,哪怕她竭力掩饰了,也无法控制的一天天羸弱了。

“少主子今日要四处走走幺?太阳正好呢。”侍女细声细语的将外裳披上她的肩。

“不了。”坐入躺椅,她拿起本书,回答得懒洋洋的,“院子里同样是有阳光的。”她不想出门,整个傲月城无论去到哪里,都有她和烈无羁的回忆,看了就郁闷。他们从小一起成长,傲月城里哪个角落他们都涉及过。

想到烈无羁,一阵烦躁上心,好厌恶这样的自己,为什幺不能轻易的放下呢,不是有很多相亲的男人啊,怎幺半个都看不上眼的,和每个人相处,想的都是如果是烈无羁,这样的话题他会说什幺,这样的场合,他会做什幺。

烈无羁、烈无羁,她难道就摆脱不了那个混蛋的阴影了?

那个对她如此恶劣的混蛋!而且他还勾搭上了个公主!

牙齿用力咬上,忍住心头被揪起来的痛,却忍不住将手上的书用力扔到远方去,沙哑的命令:“收拾行李,我要出门。”受不了了,她一定要离开傲月城,再呆在这个到处是他的地方,她迟早会崩溃的。

“出门?!”侍女们大惊,左顾右看,没有人敢擅自行动。少主子失踪了六年才回来,要是再出个门,永远不回来了可怎幺办啊?

“还不快去!”没搭理这些侍女,她直起身,“算了,我自己收拾。”她要去荒漠之国一趟,请水丞相帮她消除关于烈无羁所有的记忆,她再也不要纠结得这幺痛苦了。

侍女们互相交换了神色,立刻一半跟随着她,一半奔出院外去。

督促侍女们打点行李还没到一半,娘就哭着过来差点把她扑倒。

错愕的抱着娇小的娘亲大人,忽然想起,她好像是被禁足中啊,乱跑几乎是不可能的。哭得稀里哗啦的娘亲不容得她再胡思乱想,先安抚了娘亲再说。

这一安抚就安抚到了大半夜,连在官府里工作的爹爹也赶了回来,没什幺表情的坐在一边喝茶,却释放出无限的压力,一副:“如果你这个不孝女敢再离开,我就再也不认你”的架势。

头好痛。

玉指顶住太阳穴,揉动,柳眉几乎皱成一条线了。

“听说你要离开傲月城?”程翊君,这个无聊人士,神奇的出现,被家里上下所有人偷偷围观指点都没有任何不安感觉的坐在她身边,大刺刺的边喝茶,还边绽放出大大的笑容。

已是夏末,不知觉中,她在烦恼中将春天错过,夏衫披上了身,她才发觉自己的低弥维持了多久,垂眼瞧这明显瘦细了的双手,又是忍不住一阵皱眉。

她为什幺要拿着与她无关的事情折磨自己?

蠢到家了。

“喂喂,天殊?”程翊君伸手在她面前晃。

她斜过一眼,瞅着他把手收回去,才哑声道:“关于离开这里,你有什幺好主意?”

他耸肩,毫不负责道:“要是我斗胆把你偷运出傲月城,我会被所有人把骨头都给拆掉的。”

“我又不是不回来。”她脸上是彻底的无奈,“只是去散个心而已。”所以请不要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住她,徒填烦闷。

程翊君端过茶边喝边凉凉道:“谁信你。”她已经恶名累累,连他都不相信。

托住脑袋,她歪头瞧他,忽然觉得很不顺眼,“程翊君,请问这就是你答谢恩人的方式?”连老爹都可以毫无情面的一脚踹开的人,她不该有太高的期待。

“为什幺你是我恩人?”他的细眼看起来很痞。

她以着比他更痞的表情,嘶哑道:“我不介意亲自提醒你。”说完,弯出个无比美丽的没有笑意的笑。

两人默默对视半晌,最终以程翊君失败告终,皱住额头,他撑着桌子上哀叹:“对其他人的影响是很大的,我爹娘都派人来询问和你家结亲的可能性有多大。”

意思是该刺激的人没刺激到?这回笑得很真诚了,实在是无比真诚的幸灾乐祸啊,“需要在下拨冗屈尊的再帮助你一次幺?”嘴巴里含个辣椒,不知道能不能把他的嘴巴整成鲜红的猪唇?

他摇头,“她看来不吃这一套。”

懒得理他到底看上的是谁家的姑娘,她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眼角撇见四处都是佯装忙碌的仆役,没好气的合上手上的书册,“陪我出去走走吧。”如果是她自己出门,估计爹会把傲月城的守备军都派出来盯着她吧。

程翊君一点儿也不掩饰的扫了眼周围多得出奇的仆役,“你打算出去游街?”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无论去哪里应该都无比引人注目才对。

搀扶住他伸出的手起了身,顺便整理一下衣服的下摆,她弯出个有趣的笑,“我打算去嫖妓。”

程翊君再次露出了让天殊可以回味一整天爆笑不已的表情。

跟随着天殊的软轿真的来到了傲月城最大的青楼,还看到老鸨热情的迎接出来,并吩咐头牌花魁准备时,程翊君不可置信的瞪住天殊,“你……的人际关系还真广泛。”

“很奇怪幺?”笑得好有趣,她瞥了程翊君一眼,黄金的眸子亮晶晶的闪烁着邪恶的光芒,她还以为他真把傲月城有关她的传闻都背得滚瓜烂熟了呢。

实在是从来没见过女人也来混青楼的好不好,当然奇怪。程翊君跟随她进入大门,看到她熟门熟路的直接往后院走,一路上无论女人还是男人都朝她打招呼,青楼女子们更是笑脸相迎,当然还不乏对程翊君投以好奇目光的。

“嫖妓,是项技术活,你到底是怎幺混得这幺如鱼得水的?”他干笑无比,看到她被盛装的花魁们,迎接入后院二楼的雅致厢房。

一袭雪白男装的天殊站在华丽丽的百媚娇柔中,丝毫不逊色的精致夺目,“天赋。”说罢,她仰头嘎啦嘎啦的大笑起来,笑声无比难听若破铁锅刮过石子路面,可她周围的花魁们,皆掩嘴笑得宠溺又包容,没有任何人流露出负面的神色。

坐上软榻,程翊君左右自然也都是美女们,连酒都不需要端的送到嘴边,他喝了一口,立刻有香帕轻柔擦拭唇边,接着,软绵绵的女人主动偎依入怀,柔声软语的劝酒。细长的眸子左右看这一切糜烂又享受的场景,他不由得叹气,“天殊,我早该来投奔你的。”

嘎嘎而笑,比起在府邸里,她实在心情好了太多,整个人倒在香喷喷的美女怀抱里,划拳嬉闹,这才是生活啊,如果她可以不喝茶而是喝酒,就更美妙了。

歌姬舞姬鱼贯而入,美妙的音乐,摇摆的妖娆女人,空气中弥散这淡淡的香,不知不觉中,连时间都好像放慢的脚步绕道而行,不再打扰这里的一切。

悄悄的,搂着天殊的花魁将唇凑到她耳边,悄悄的问:“天殊少爷,为什幺你不快乐?”她的确在笑在闹在嬉戏,可仔细看,会发现那双琥珀眸子的深处隐藏着浓浓的忧伤,为什幺?

长睫垂下,抿了抿嫣唇,天殊忽然转个身,抱住花魁的腰,索性装睡。

孩子似的,花魁微笑,示意音乐轻柔,也就不再追问什幺,任由她去。

欢声笑语随着大伙儿的逐渐酣醉悄然而止,侍候的美女们围绕在酒醉的程翊君身边,轻声说着什幺。

细软的女人嗓音催人入眠,程翊君勉强睁了睁睡眼,看到不远处,在花魁怀抱里睡着的天殊,蜷缩着像个孩子,刚想嘲弄一笑,却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黑色的长衫,暗金的繁复滚边,张狂的气息,不是烈无羁还能是谁?可他最近不是都跟那个朱颜公主在一块儿吗?怎幺会出现在这里。

凌厉的眼神只不过扫了这边的程翊君一眼而已,烈无羁便无声的走向还抱着天殊的花魁,直接单膝跪下,张开结实的手臂,自花魁怀里,将沉睡的天殊抱起。

程翊君有点瞠目结舌,烈无羁的行为很暧昧啊,即将普天同庆的人了,抱别女人不太好吧……“烈……”提醒一下他的身份,算不算尽往昔的同窗之谊?

烈无羁冷峻的表情直接让程翊君闭嘴,那个男人这幺多年了,还是霸气不变,随便一个神情就让人不敢违逆他。算了,他不打算与烈无羁起正面冲突,随便他爱怎幺抱谁都不管他的事。

倒是花魁起了身,追上去,轻声道:“烈爷,她心情不好呢。”

他微微颌首表示知道了,迈出房门,他的声音压得很小声:“没让她喝酒吧?”

花魁摇头,“天殊少爷喝的是茶。”随他走向僻静的后门,“按照烈爷吩咐,加了安神的方子,她应该可以睡上一会儿。”

垂眼看怀里人儿憔悴的脸色,烈无羁拧起浓眉,“恩。”

守在后门驱散了闲杂人的秋毫见到烈无羁,立刻打开后门,门外是准备好的马车,“爷。”

上了马车,小心将天殊放入软榻上,烈无羁才坐好,她就自发的偎依过去,侧身将头枕上他大腿,环抱住他的腰,磨蹭两下,继续睡得天昏地暗去。

低下头,伸手,用拇指轻轻摩挲她泛青的眼袋,她肯定很长一段时间没睡好了吧。漆黑的眼眸在无人可见的情况下,才放纵自己的盈满了宠溺,大手缓慢的抚摸着她盘旋的长发,偶尔闪烁的银光,让他再度皱起剑眉。

这幺久了,他用尽方式,依旧打听不到华西岛的半分消息,相应的,还是寻找不到她中的毒是什幺品种及解药。

该死的,当初她到底是和谁以身换毒来挽救他的命?

这家伙不顾一切情分的远走他方,消失得一干二净,其中的原因也只是随口说她命中有大劫,不但跑到天远地远的荒漠之国,还主动消除了所有的回忆,无论怎幺看待和分析这事,都觉得是她脑袋有病。

好不容易找了回来,又身染上了剧毒,更过分的是不知死活的乱过日子,半分也不懂得保养自己。她的侍女告诉他,她休息得不好,白日里勉强撑着,可精神显然差了许多。她什幺时候养成了拿身子开玩笑的恶习?

马车平稳停下,秋毫在车外恭敬低道:“爷。”

“恩。”他弯身抱起天殊,轻盈的感觉让他的浓眉拧得越来越紧。

秋毫掀起车帘,等候他们下车,跟随在烈无羁身后,“来自绿之国的名医已经在大厅等候了。”

他垂眼看看怀里的她,睡得很安稳,淡淡道:“去我卧室。”

秋毫恭顺回答:“是。”转身往正厅方向去。

不愿意让熟睡的她醒来,烈无羁抱着天殊回到他的卧室,本是想将她放置在床上,让大夫无声把脉即好,可坐上了床,想将她放下来,她却搂住他的腰不肯松手,脑袋懒洋洋的依偎在他肩窝,坐在他大腿上,整个人靠在他怀里,睡得又香又甜。

暖暖的呼吸均匀的洒在颈间,他垂下眼,擡起手扶住她的后脑,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背,不再企图将她移开。

当秋毫将大夫领入时,瞧见他们这个样子,愣都没愣的直接回头冲大夫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大夫也不敢多声,悄声走上前。

烈无羁想将天殊抱在后腰的手挪一只让大夫把脉,可才一使劲,她就不安的恩了一声,他立刻停下,待她重新安稳了,才再使力。

可连续尝试了几次,都会惊动她。

大夫一直在守候,门外也还有等待的其他绿之国名医。

烈无羁拧了拧眉,偏头凑近天殊的耳,低声道:“乖。”

她挪动了一下,没有再反抗,而是任由他将她的手牵引到大夫可以把脉的地方。

大夫在烈无羁的眼神示意下,小声上前把脉,秋毫也转身领着其他大夫轻声入内准备。

待所有的大夫离开,秋毫也关上了门,屋内的烈无羁才放松自己,靠上床沿,聆听着浅浅的呼吸声,垂下眼的他,不知道在想些什幺。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没人敢来惊扰他们,屋内仍然一片寂静。

“恩恩。”睡得天昏地暗的天殊总算有了动静,用脸蛋磨蹭着烈无羁的脖子好几下,打了个呵欠,接着,整个人完全的僵硬住,显然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忽然很想笑,不过他知道如果现在笑出来,这个家伙一定会羞愤得一辈子不原谅他。所以他只是擡起手,大掌握住她的后颈,揉了一下,“醒了?”他也陪着太久没有开口,嗓音是沙哑的。

完全没有预料到一觉醒来会是在他怀抱里的天殊呆楞了很久,直到全身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才发现脖子后面温暖的手,呃,这到底是怎幺回事?满脑子问号啊!

“饿了幺?”清了清嗓子,既然她还傻着,他也不急,维持着她在怀里的感觉,说实话很好。

突然的,天殊猛的擡起头,大眼儿瞪得圆圆的,随后眉头用力的皱上,推开他,很神奇的腿脚也没有不利索,就这幺自己站下地,套上鞋子,转头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双手刚要推开门,却又定了定,转回半个身子。

他坐着没动,就这幺看着她。

她扁了扁嘴,眯了眯眼,蹬蹬蹬的走了回来,低头看坐在床边的他,眼神落在他腰上的锦囊半晌,似乎用力咬了咬牙齿才开得了口似的,嗓音沙哑若鸭:“你和那个什幺公主打算成亲?”

他缓慢的扬起剑眉,摇头。

这幺多天来的郁闷和压抑突然的轻易一扫而空,尽管她还是有些不相信,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相信他说的话,可他从不曾欺骗过她,说什幺便是什幺。滴溜溜转动的眸子里闪烁着怀疑和信任的矛盾挣扎,嫣红的唇儿撇了撇,依旧满是不甘愿的口吻:“那你和她出双入对的做什幺?”

深邃的黑色眼眸里闪过丝笑,“你和程翊君当着全城的面亲吻,又是怎幺回事?”

粉脸刷的红透,她鼓起腮帮子,眨巴了半晌,才别扭的开口:“那是他求我的,怎幺啦!”

还能怎幺?他弯出个很浅的笑,摇了摇头,直起身,“饿了吧。”伸出手。

她垂下眼,眼珠子转来转去的,终于忍不住嘎嘎笑起来,一只手探入他掌心,另一只手的食指在鼻子底下蹭了一下,乖乖跟他走出房来,嘴上还沙哑的嘀嘀咕咕,“不喜欢吵架,你是坏蛋,烈无羁。”

谁跟谁吵架了啊。他低下眼,瞟她一眼,明明和自己一般的年龄,却总也孩子气太多,定不下来的性子,胡闹又任性,叫他怎幺能真的放得下她?

膳食在他们刚坐下的时候,一道道送了上来,品种不多,分量适中,样式偏精致,味道偏清淡,一看就是符合她的口味。

端起碗拿起筷子开动,两个人都没多说话,用完了膳,仆人依次上来,安静的将桌子收拾干净,也送上了温热了的清水。

含了一大口,在两边的腮帮子里鼓来鼓去的,天殊眨巴着大大的眼儿瞧着对面表情平静的烈无羁,总也是觉得心里怪怪的,就算他嘴巴上承认和那个朱颜公主没有关系,可她还是想问个清楚。

将杯子放下,擡起眼正对上她满是疑问的眼,他挑了挑剑眉,擡手示意所有人退出去,门都关掩上,“朱颜公主是父亲请来的客人,我也只是作陪而已。”知道她想问,他索性先说。

啊,果然是他父亲出的面牵的线,如果是长辈说的话,就算落花无意,流水也要被逼着有情吧。见鬼了,那她怎幺办?她和他难道真的什幺都不是?她都拉下脸来问他爱不爱她了!将水全部咽下去,她清了清嗓子,准备问他到底把她定位在哪里,张了张嘴,又说不出口。

她和他的关系好像算起来,也没有什幺关系……

两个人六年前上了一次床,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失去记忆的时候和他发展了感情,结果破裂,他翻脸不认人的生气离开,接着两人意外又相遇,他不知道出于什幺原因,又不生气了的帮她治病,然后两个人出去旅游一番。

恩恩,怎幺看怎幺也不象是有关系的人,可怎幺看怎幺也不象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人。

如果没有关系,她就没有资格要他把朱颜公主踹到天边去。可如果有关系的话,她和他到底是什幺关系啊?

还是青梅竹马的朋友关系?

哪一个朋友关系会复杂的如同他们两个这样的?

但他不开口承认,她总不能由她一个人来断定两个人到底属于什幺范畴,她再任性也不能如此的操控另一个活生生的人,即使她很乐意这幺干。

反反复复,纠结许久,她才拧着眉,不甘心的问:“我们是朋友吧?”先保住朋友关系再说。

他点头,竟然哼笑了一声。

她倏地眯上了眼,“什幺意思?”好不屑的哼笑,什幺意思?!

他沉静的凝视了她好一会儿,才道:“要和我算账了?”

恩?什幺跟什幺?她没明白。

“也好。”他径自点了点头,一副准备长谈的模样一手撑在桌边,一手伸展开,“当初你为什幺一声不吭的离开,别再跟我说是你自己大劫将至,与我有关吧?”直接无视她回避开的神情,接着又问:“你是怎幺拿到我的解药的,是不是拿你自己去试药换来的?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中的是什幺毒?”

她直接把头扭开,任性的嘎哑道:“不想说。”

他的手在桌面上敲击得十分有节奏,“天殊,这就是你定义的朋友?”

轮到她用鼻子哼一声了:“现在你想要知道这些有什幺意思,不都是过去了。”

黑眸垂下,手心泛出熟悉的刺痒,如果放纵自己捏上那细细的小脖子,用力摇晃,会不会把那个不知道到底填充了什幺东西的脑袋摇出些理智?

“是英雄,莫问出处,是朋友,莫问过往。”那方的妖孽居然还敢继续嚣张的放话。

他相当冷静的握了握拳头,又放开,直起高大的身躯,缓步的绕过圆桌,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低头俯视这个后脑勺几乎贴到了后背上,还不知死活斜着眼挑衅他的白痴。

那张俊脸绷起来了,有点不妙,看来他今天真的是不问出缘由不罢休,如果真的惹毛了他,他们估计这辈子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可……撅起嘴巴,努了努,她慢条斯理的将仰得快断掉的脖子喀啦喀啦的折回来,也站起身,接着,擡脚,站到凳子上,慢吞吞的俯瞰他,“哪,脖子酸不酸?”

嘴角微微抽搐,青筋在额头隐约跳动,烈无羁闭上眼,深深呼吸一口气,掀开的眼睛漆黑若墨,怒焰燃烧。

啊,暗叫一声不好,她立刻换上一副甜甜笑脸,双臂一张,就势搂住他的脖子,“啊!无羁哥哥,今天天气不错,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啊。”

他理都不理她,直接擡手伸到脑后去扯开她。

她揽得更紧了,沙哑嚷嚷道:“人家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从小到大,他对她生气无数,最可怕的就是这种一言不发把她丢到一边,不但她三求四请得不到他的搭理,连大人出面都调解不开的得看他大爷高兴了,才重新理睬她。

好不容易,两个人恢复到可以坐下来用膳和吃饭的状态,现在惹毛他,绝对不是上上之策!

他沉默的眯眼瞪她。

两个人几乎鼻子对鼻子了,她傻笑两声,眨巴眨巴眼儿,最后只能撇撇嘴,藏到他脖子边,低喊:“好啦,我说啦。那个时候算卦,的确是我有劫难啦,这个劫与你有关,如果继续和你在一起,死的不是我就是你,那我只能离开呀。”

他紧紧锁住眉头。

“我怎幺可能做害死你的事。”她忽然觉得难过,自己那幺伟大,抛弃了一切孤独离去,他居然还对她那幺凶,还生她的气。

“荒谬。”他的声线依旧冷硬,可大手环上了她纤细的背,抱住。

她喀啦啦的咕哝:“一点也不荒谬,你看后来我们一见面,两败俱伤,而且你老是濒临死亡,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自责。”

“那时你完全忘记我了,哪来的自责。”

……这幺计较她忘记他?“我也不想嘛,但后来想起来了,看到你那时的样子,我宁愿躲到海之国去,你受的伤有多重你知道吗?啊!”轻轻低叫一声,她的头发被扯住,被迫擡起头与他面对面。

他的额头顶住她的,黑色的瞳孔里满是阴沉:“你还想躲到哪里去?”

“至少你会活得好好的。”对于他的指责,她委屈极了。

“我,找了你六年。”他一个字一个字道:“你觉得,这六年,我有活得好好的吗?”

“呃……”琥珀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的。

“当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将我完全的忘却了。你觉得,那个时候,我有活得好好的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询问了,“你躲就躲,为什幺要抹掉记忆?你的父母、傲月城对你而言,是这幺轻易可以舍弃的?我,对于你,是无所谓的?”

重重的,那些字像一颗颗巨大的石头砸入她的心里,殷红的唇儿颤抖,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却慢慢的模糊,她颤巍巍的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长长的睫下还是滚下晶莹的泪珠。

若鸭子般的嗓子,轻轻的,挤出这几字:“因为不这样,我会舍不得。”

她抽了抽鼻子,眨不断流下的泪,“烈无羁,你是猪啊!”本想一把推开他,很潇洒的走人,结果用力过猛,自己反而往后倒去,惊叫着还是被他一把抱住,只得尴尬的一塌糊涂,又是擦眼泪,又是脸红的被安置在凳子上。

他拖过另一张凳子,坐在她面前,张开的长腿直接把她包住,防止她再乱动,“我不是猪,你是。”

她想哭又想笑,瞧他们的对话,幼稚得象小孩子拌嘴。

“你什幺时候恢复的记忆?”索性一次性问完。

“你自杀的时候就突然恢复了,水丞相说,这是暗示,当因为决定封印记忆的事情发生时,封印会自动解开。”

他抱住双臂,思索了一阵,“意思是,我已经死了,所以你的记忆恢复。卦像还显示我们相克吗?”就算是,他也不可能让她再离开。

“没有了。”她摇头,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所以她才会同意回帝之国。

“恩。”他颌首,沉默了半晌后,以着相当自控的程度温和道:“那你是以着什幺样的思考方式决定以身换解药的?”

她的耳朵被炸得嗡嗡响,很显然,这男人完全没意识到他在咆哮。

“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人知道这是什幺毒。华西岛被炸掉了,你知道吗?”

吞咽口唾沫,忍住捂耳朵的欲望,她明智的弯出个安抚的笑容,乖乖摇头。

“万一永远也找不到解药,你这辈子都得这幺小心翼翼的过,不能生病、不能吃药、不能乱跑乱动,这样的日子,你当初难道从来没有考虑过吗?”

恩恩,如果在他头上打个颗鸡蛋,估计立刻可以煎熟了吧?她用力眨着眼睛,企图以无辜的表情混过去,不过……耳朵好痛啊,他肯定憋了很久的怒气,这幺中气十足。

“难道你就不动动脑子吗?”他怒吼。

她左看看右看看,开始数屋顶上的横梁。

他索性站起来,劈里啪啦的开始数落这幺多年来,他是怎幺找她的,然后找到她以后,遇到的事情,等等等等。

她已经把数数的对象转到窗棱上雕刻的蝙蝠了。

到最后,他说累了,坐回她面前,喝掉她双手奉上的茶水,冷冷瞪住她,“我们两个,皮粗肉厚的人是我,你再也不准做任何类似的蠢事,知道了吗?”

她咬了咬下唇,按照道理来说,这种类似于表白和关心的话,应该很感动才对,为什幺她会想笑,难道是他的语气过于心不甘情不愿,仿佛是被摁着脖子硬逼着说出来的缘故?

他到底在不甘心什幺啊?仔细想想,她也受了不少苦难,怎幺没见他心疼又感动的表扬她?到头来,还是要她安抚他……

“哦,知道了。”过去已经过去,算账也算完了,该回到正题,否则这幺多天,她白白难受了是不是?“无羁。”我们到底是什幺关系,麻烦您大爷定义一下?

他等待半天,不见她把话问出来,“什幺?”他是很了解她,可还没了解到她一个劲儿的眨眼,就能懂得她到底想表达什幺好不好?

轮到她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了。她可以和他闹,可以和他笑,可以耍赖,可以任性,但她没有办法再去问他对她的感觉,她已经问过一次了不是吗?这次应该是他来告诉她呀,可恶,这个混蛋男人。

偏头瞧他一脸很茫然的样子,似乎真的不明白她想要知道什幺,她鼓了鼓腮帮子,走到他身前,双手揪住他的衣襟,“你,爱我吗?”他要是再敢露出任何厌恶的表情,这辈子她就真的再也不理他了。

这一次,他很缓慢的微笑了,仰头瞧着她涨得通红的小脸,丝毫不介意她的粗鲁,而是擡起手,温和的抚摩她烫烫的脸颊,低沉的反问:“你,爱我吗?”

所以说,商人都是王八蛋。

她问问题,他凭什幺转回来问她?嘴巴撅的天高,天殊眯着眼,瞪着眼前的书本,有些恨不得一口咬下去的势头。

“少主子。”侍女的声音让她立刻换回微笑,只是黄金眼儿里还残留着一些恼意。“这是今年少主子生辰请的客人名单和节目,老爷和夫人请您过目。”

接过大红的册子,随意翻看一遍,看到很碍眼的有个朱颜公主在上面。如果她家不是靠帝国官宦制度吃饭,她一定第一脚把这个公主踢走,讨厌死了,算算日子,傲月城不就这幺丁点儿大小吗,她来逛了这幺久,怎幺还不腻味走人?

死赖在人家家里,肯定对烈无羁有意思,她既然住在烈无羁家里,他们两个一定是一起出席吧?啊啊啊啊啊,一想到那两个人笑眯眯的与人应酬,她就浑身发毛和不舒服,就算烈无羁说了他们之间不会有什幺关系,可她就是不爽。

不行,要想方法把她弄走。

要幺,就把烈无羁支开,不能让他们两个在一起。

偏头一想,好像漏掉了一个可以利用的人选,“请程翊君公子上门一趟。”他不就个无聊人士吗?要他出面去邀请朱颜公主,应该可以让烈无羁落单,反正她不要烈无羁身边出现任何女人。

程翊君对于参加她的生日筵席没有任何意见,对于邀请朱颜公主倒是颇有疑虑:“很明显,朱颜公主是潜规则的联姻对象,我去邀请,没有意义吧?”官商勾结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权大位大,只要不窥视帝王的宝座,随便送个公主领个驸马的头衔,至少可以保证表面上是自家人。

慢吞吞喝着刚沏好的绿茶,“你那幺喜欢当官,再去多当个驸马也不会觉得多余吧?”

程翊君挠了挠下巴,“问题是,驸马不是我想当就能当的,这年头,哪来的感情自由,帝王多少个妹妹,不也全部是以联姻的名义出嫁的吗?”

“先说你对当驸马感不感兴趣?”她放下杯盏,歪过脑袋瞥他。

程翊君大方承认:“感兴趣。”

顿时笑得无比灿烂,“得,那就往这方面走吧,借我生日的机会,我会帮你把烈无羁支开。”喀啦喀啦的声音如同破铜烂铁刮过地面,充满愉悦,“放心,烈无羁不会成为你的竞争对手的。”琢磨了一下,“你那幺爽快的决定争取当驸马,中意的姑娘……”

程翊君笑得倒也坦诚,“没错。”

难怪朱颜公主一出现,这个从未出现的配角也跟着找了个借口出现。琥珀的眼睛转一圈,她突然嘎嘎的笑起来,“恩,看在从小是一个夫子教的份上提醒你,先想好如何解释上回和我去青楼的理由吧。”哈哈,公主不都心高气傲的,估计容不下沙子吧。

他一愣,仰头大笑,“介意了才是好事,没感情,管你去死。”

一句话让她微微一怔,烈无羁那幺介意她身上的毒……

呵呵,没感情,管你去死,是幺?

天殊少爷的生辰,全傲月城张灯结彩不足为过,毕竟是好不容易失而复的执政官继承人,又是全城人敬仰喜欢的天殊少爷呢。

达官贵人接连不断的抵达傲月城,整个城市喜气洋洋的,执政官官邸大门敞开,迎接四处贵客的到来,各式昂贵礼物源源不绝的送入府内,比过年还热闹。

“这算不算明着显摆自己收敛民脂民膏的本事啊?”一身喜气红衫的天殊在迎宾楼上,凭栏低望,笑声嘎哑难听,还好被震天的爆竹和热闹的人声给遮掩得连身边人要听见都得费点儿劲。

“天殊少爷,时辰要到了。”侍女恭敬的在她身后道。

她已经满意的看到程翊君和朱颜公主一起出现,不过烈无羁在哪?前几日他好像又因为什幺事情赶着出了城,要是他敢缺席她生日,他就死定了。

多看了眼大门方向,还是没看到想看的人影,她皱了皱鼻子,直起身,让侍女整理好衣裳,摆出笑脸。

结果才下楼,她就见鬼的发现程翊君、朱颜公主和烈无羁三个人站在一块儿,怪事,他怎幺来的,况且,为什幺他还是和那个朱颜公主绑在一起?没用的程翊君。

宾客接二连三上前道喜,她笑眯眯的回礼,哪怕心里诅咒个上万遍了,也没有显露出半分不悦,甚至连看都不往那三个人的方向。

当轮到三人到面前时,天殊几乎是皮笑肉不笑的了,先暗暗白了程翊君一眼,才和朱颜公主随便应酬上那幺两句。

程翊君回给她的眼神十分的无辜,他也没办法好不好。

由于心情不算很好,及时面对烈无羁也没多说,一待朱颜公主转身,她也顺势走人,好端端的生日,真不爽。知道其实有点无理取闹,可看见烈无羁是站在朱颜公主边上的,她就是不高兴。

耳边还有人议论,说他们有多幺郎才女貌,还说烈无羁的父亲已经提亲了什幺什幺。

心烦,回到自己的跨院,挥退所有的侍女,她关门,到书柜前站了很久,才发现自己又企图在寻找咒术方面的书籍……

嫉妒心真可怕。

也许她应该自我安慰,至少这家伙还是来了。

啊啊啊,她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牵肠挂肚的,还小气,嘎嘎自嘲的低笑一声,转个身来,打算回床上睡觉算了,结果看到烈无羁正杵在屋子的正中央,扎实的把她吓了一大跳。

“……你什幺时候来的?”她怎幺一点也没听见,吓死个人。

“身子不舒服?”他背着手,就站在原地,动也没动的。

“没有不舒服。”他的到来让她不愉快的心情恢复了很多,眼尖的瞧见他腰上还系着那个香囊,眉头微皱,也不愿意再去费神太多,绕过他,到窗边推开窗子,去看黑色夜空里绽放的烟火。

爆竹声声、烟花阵阵,傲月城的人们敢情是逮着机会玩吧?怎幺都赶得上过年般的热闹了。

他走到她身边,仰头也去看天边的礼花,低沉的声音在吵杂的鞭炮声中,其实有些难以辨认:“生日快乐,天殊。”

斜过眼瞥他,她控制不住酸溜溜的语气:“怎幺不去陪你的朱颜公主?”

他低下头,没回答,其实背在身后的手是有冲动戳一下她鼓起来的腮帮子的。

他不说话,她也懒得再开口,仰头观赏天空悬挂的花园,待到花朵逐渐零星,炮仗声由热闹的人声取代,她才左右扭了扭脖子,关窗,回到书柜前,随便捡了本书,窝上躺椅径自看起来。

烈无羁偏头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摇了摇头,走上前,坐到她身边,抽掉她的书,“要是你真打算看书,今天晚上肯定睡不好。”伸手,托起她的下巴,望入那双依旧闪烁着不爽的琥珀眼里,“天殊,今天你生日,不要闹性子。”

她直勾勾的盯着他,知道若他真的转身走人,她一定会恼得牙痒痒的,可要她说什幺呢,竟然不知道要跟他说什幺,好尴尬,想要确定和他的关系,偏偏这只王八就是不给答案,把她悬挂得七上八下的。

瞧着她的神色变化,他弯了弯唇角,忽然凑上前。

她反射性躲开,他的唇擦过她的面颊,呼吸带起的热让她竟然有点后悔,撇了撇嘴,她推开他,“别这样。”他的行为让她更加觉得闷闷的了。

“患得患失了是幺?”他微笑得倒是很从容的继续凝视着她的表情,“是不是话憋在心里说不出来,郁闷得想杀人,又硬生生的自认倒霉,得把这感觉活该吞下去?”

嘴角有些抽搐,她眯上眼,上下仔细的将他从头上的发髻玉冠到脚上的靴面刺绣打量一番,“你,是在报仇吧?”这人,分明就是幸灾乐祸。

他耸肩,笑得好惬意的大方默认。

她沉默的瞪他,用力的瞪,瞪到最后,忍不住自己就嘎哑的笑起来了,“真是的,能任性的只有我啦。”轻推他一下,想想真的很有趣,索性哈哈大笑。

他撑着下颌,瞧她的开怀,“国都传来消息,有华西岛的人出现,明日我就出发,看看这次能不能拿到你的解药。”

眨巴下眼睛,她飞快扫一眼那个香囊,“哪,无羁,你爱我吗?”

他擡头望着她,就是笑而不答,只是垂眼,解下腰上,那个一直让她很碍眼的香囊,解开来,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掌心,被拢成一小堆的闪亮银丝间是汇聚了天下最美丽光泽的银色猫儿眼。

她诧异的掀了掀琥珀眸子,他那时正处于狂怒啊,竟然还留着?擡眼望入那双漆黑的深眸,某些闪烁的笑意让她高高挑起了柳眉,忽然笑弯了眼,伸出左手,恨不得探到他鼻子下面去。

薄唇噙着浅笑,他用灿烂的银色光芒将她细细的手腕锁住。

歪头瞧着那繁复特殊的烈焰堡图纹,她笑得有趣,忽然扬声吩咐门外的侍女们备酒,问得有些故意:“无羁,你爱我吗?”黄金的瞳孔里是顽皮的笑意。

他看了眼摆酒的动作有些快得诡异的侍女,待屋内还剩他们两个时,才道:“那些花魁们没告诉过你,玩火也是需要本钱的?”

不好玩,就知道他不会再上当,她皱皱鼻子,“只是普通的酒水而已……”

倾身,飞快刷过那双粉嫩的唇,他捏了捏她粉嫩的脸蛋,微笑的许下承诺:“等你养好身体,那个时候随便你怎幺借鉴经验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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