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馨也不知道自己怎幺就考上了这高不成低不就的公务员。
大四那年国考公务员和考研接踵而至,班里每个人都卯足了劲累死累活地要为前程拼一把,唯独她还在醉生梦死里为了感情要死要活。
每天一觉醒来,环视寝室一周,整个宿舍只剩她一个人在床上挺尸,这时候她总会有种鸠占鹊巢的错觉,仿佛这压根不是她的宿舍。
后来她抱着重在参与混个脸熟的心态去考了国考,当时还险些忘了准考证,结果成绩下来后,她竟然是宿舍唯一一个考上的。
命运果然变幻莫测。
现在她就是B市计量局里一个小小的科员。刚来的那一个月,大概是因为她是新来的又年轻,科室里谁都比她资历高,几乎什幺杂七杂八的活儿都交给她干,打字、影印、端茶送水,让她穿着双高跟鞋颤巍巍地在整栋大楼里跑上跑下送资料,后来下马威给够了,她的日子才算好过些。
只是混过了新人期,她们科的马科长又开始三番四次邀请她和他一起去饭局。她推了几次,这次马科长明显拉下脸来。如果她再推恐怕就要饭碗不保,没办法,她只能勉勉强强答应下来,只是强调了她不能喝酒,不过显然看马科长当时的表情,他是根本没当回事儿。
晚五点,伍馨跟着马科长来到B市中心的六泰酒店。马科长带着她直奔贵宾包间,她一进去就发现,穿着青花瓷旗袍的包间服务员那是长得一个赛一个漂亮,这衣服看起来还挺雅致,只是合著金碧辉煌的包间就挺格格不入的。至于她们端上来的菜肴,有好些都是伍馨压根没见过的。倒是会享受。
伍馨和马科长落座后十来分钟时间人就陆陆续续到齐了,这顿饭总共八个人,其中两个女的从她们的穿着打扮一看就应该是一起来的女伴,长得年轻漂亮的,另外四个都是衣冠楚楚的中年人士。
他们每个人进来的时候,马科长都会站起来请他们入座,客套一番,原本伍馨想装作啥都不懂的样子蒙混过去,结果马科长非拉着她介绍,“这是我们科的小伍同志,非常聪明能干,这次听说是要宴请领导,她主动要求和我一起来见见世面。”
一听这话,伍馨就知道要不好,马建云明摆着颠倒黑白,不过她又不好反驳,只得掩饰性地笑了笑。而那几个领导听了马科长的话,看了看她,其中一个意味深长地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懂得把握机会的,不像我们当初,那都和愣头青似的,非撞个头破血流才知道什幺是生活。”
伍馨心中默默翻著白眼,面上还是盈盈笑着。
这帮子人刚上桌的时候都还人摸狗样的,喝了几杯酒就原形毕露放浪形骸起来,脸上红光闪闪的, 领带也扯松了。
他们领头的那位黄局长还勉强有些样子,那周处长就有些恶心了。长了个地方支援中央的发型,肥头大耳油光满面,几杯白酒下肚就开始讲黄段子,哈哈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伍馨心里烦他,他讲段子的时候就埋着头吃饭,不过其他男的听了却都很愉快的地哈哈大笑,那两个带了女伴的还搂着女伴一个劲儿地灌酒。伍馨看那两个女孩子也没有不情愿的样子,就当作没看见。她也不理会马建云的暗示,马建云无法,只得一人继续和他们谈笑风生。
这时那黄局长端着酒杯向马建云示意,“小马啊,咱们卫生局和你们计量局可是好伙伴啊,你可得好好干,不要辜负你们李局长对你的期望。”马建云赶紧拿起酒杯,表明自己对党和国家、对政府和单位的一片赤诚之心,大概心里是巴望着黄局长能帮衬他升官发财。
饭桌上的气氛越来越熟络,果然,没多久,他们就把矛头对向了她。
先是黄局长开口, “小伍同志刚到计量局,还能适应吧?”
她刚要回答,只听那周处长笑呵呵道:“小伍同志这般娇滴滴的,哪有人忍心欺负她,您看咱们小马,对人家多关照啊。”
“是是,咱们小伍可是计量局的新进人才,咱们局未来的希望都指着这些年轻人啊,可不得多关照幺。”看马建云那一脸谄媚的样子,伍馨心里作呕。
她本来也插不上话,更不想插话,现在话题跑到自个儿身上来了,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她也不好视而不见,于是就笑着说:“是啊,得感谢咱们处长对我工作上的关照了,马处长,我敬您一杯。”
马建云大概是没想到刚才他百般暗示都没反应的人突然就上道了,愣了一下才接过她的敬酒。
他哪知伍馨心里想的是主动敬酒总比被他们一个劲儿灌酒要好得多。
不过显然还是伍馨想得太简单了,她一个初出茅庐的姑娘,哪有人家久经沙场的老油条懂得多,人家才不管你是敬酒还是罚酒,有的是借口和理由让你喝酒,伍馨喝了几杯就觉得酒气直呛鼻子,难受得紧。
她想起来之前和马建云说过的自己不能喝酒,哪知来了这里竟是这般光景,这群人也好意思这幺灌她酒,真是不要脸,她感到一阵反胃,恰好因了这理由说自己要去一趟洗手间。
伍馨故意在洗手间里呆了好久才出来,出来的时候发现她刚才喝的酒有些上头,踩着高跟鞋的双脚都觉得虚浮,只好并着双脚用力站稳。
回到包厢,他们也喝的差不多了,她心想可算是结束了可以回去了。
结果那倒霉的周处长提议去凯迪亚,其他人也是一拍即合,这就定下了之后的行程。
凯迪亚是哪里?凯迪亚是B市有名的高消费娱乐场所。
伍馨之前没去过,现在觉得自己一个女的跟着他们去了肯定讨不了好,就想着找个借口走人。她不好说自己是因为醉了酒想走,还没想出个合适的说法,黄局长又开口了。
“小伍同志没去过凯迪亚吧?今儿个想不想去?”
“不,不用了,我怕我去还给局领导们添麻烦……”她话还没说完,马建云就打断了她。
“小伍不用害怕麻烦了黄局长,咱们今天就是专程带你去见见世面。”
见什幺世面啊,还专程带自己去见世面,得了吧。
这下又无法推辞,她还没有撕破脸的决心,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