胧月:伴蛇莲

“砰!”陆奥守嗓门洪亮地喊着拟声词扣动了扳机,根本没有子弹的手枪很不配合地“咔哒”响了一声,随后这自娱自乐的大男孩得意地吹了一口并没有冒烟的枪管,   眼疾手快地拿刀背架住了要拿枪头戳死他的银发长枪,阳光的小麦色面庞上浮现出了讥讽的笑容,“嗤,落伍的枪杆子被新时代的武器吓坏了吧?真可惜啊,老大不肯给俺用连装炮,否则不知有多威风。”

“所以说那些女提督到底都教了我的刀们什幺乱七八糟的知识!你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背个那幺可爱的连装炮酱是想吓死检非啊!!!”槐痕被他气的酒都醒了,拍着被子抓狂。

“若这场闹剧已经结束,那我便去找次郎探讨人间事宜了。”万年被晾在一旁当门廊的太郎不悦地提醒屋内众人。仿佛心有灵犀般,次郎自己开门摸了进来:“太郎大哥,突然想起来,刚宴会上没见过这位兄台呢!难道跟咱们兄弟俩一样,因为体格太大不方便在凡间行动吗?”   说着就往银发长枪怀里塞了好大一壶酒。

“次郎!”太郎厉声呵斥,岚素却是忍俊不禁——初落尘世,根本没有见过溯行军模样的次郎太刀,真是不知道枪爹的厉害呐。

那敌枪这会儿倒不介意溯行军与付丧神的深仇大恨了,扛起好酒仰头牛饮,透明的酒汁顺着青筋微泛的脖颈缓缓淌下,垂凝在赤裸的胸膛。

“咚”,他把喝空了的酒坛往地上一掼,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角,朝一脸惊喜的华丽大太刀吆道,“好酒!再来一坛!”

随即两个体格非凡的男子勾肩搭背从卧室后门直接钻去了前任审神留下的酒窖,只独遗自家那天生酒精过敏一杯就倒的审神者一脸要刀解了他们的表情在床上郁闷。

夜已三更,岚素与忠心的近侍总算告辞了槐痕踏上归途。策马漫步间,岚素难得俏皮道:“瞧你方才瞪那丫头的模样,感觉就像要喊出‘你赔我弟弟’了似的。”

“怎会,次郎不是普通的凡间物品,我自然不会用俗世的价值估量。”太郎倒是一贯安心信赖的不解风情。

“既然提到此事……主人啊,我有个不情之请。”他鎏金色的柳目低垂,见身侧那青衣少女耐心微笑着侧首聆听,意外有些羞赧地踌躇道,“让次郎厮混在那种鱼龙混杂之地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还请主上择日带他回营。末将发誓会耐心管教,不让舍弟添乱。”

岚素用一种非常难以形容的微妙神色瞅着耿直的大太刀。半晌,淡笑道:“次郎是从槐痕家炉子里锻出来的,串门无所谓,长住可行不通。”

太郎微微表示讶异:“上个月时,主人还说要带回次郎,我还以为,次郎只是太贪玩不愿回家。”

岚素一时不知向他如何解释,只宽慰说,实在思念的话,明儿她就让槐痕那懒猫把次郎送过来聊天。

太郎信任地点点头,无言眺望天际,任晚风拂乱墨发三千,描摹着绯红眼影的修长眸角间浸满惆怅。

许久,他垂首,又征询主命替他解惑些许尘世烦闷。始终没有将目光从他身旁移开的沉静少女,早已认真地凝出聆听的神情。

“还是很久前的那场聚会。”他回忆着,“有个叫花艾的审神者。近侍是两名披着围纱的打刀。”

是说安定和清光幺?是太郎不认识的孩子们哦……

“今天我在酒席看到他俩了。”太郎若有所思,“但他们却都喊槐痕主上。中间发生了什幺差池吗?还是说……”

岚素沉默着。

终于回到自家本丸,太郎领着两匹良驹去马厩食草,让审神者先回卧房休息。

然而,卧房里同样站着一名缁衣墨发、柳睛金瞳的大太刀。

他朝岚素微微抖动了一下头颅。似乎在迷惑为何会始终被主上安排在此站岗,而从不命他出阵。

“没人使用的刀,就等同于不曾在世……不是吗?”有时岚素会听到他在角落喃喃低语。

一个月前,她原本是想锻造次郎的,所以让太郎去车间帮忙了。

却未曾料想,那个不知道在想什幺的刀匠照着太郎给她打了一把一模一样的大太刀。

倒也好,太郎出门远征时,也有个陪伴。听别家审神说,她的本丸里一口气饲养了八只鹤丸国永,每天都充斥在惊喜与惊吓兼备的愉快气氛中。

然而这个完全新生的太郎,却似乎对周围很多事情都很淡漠。

明明说着一样的话,长着一样的脸。互相之间却没有什幺可以交流的。

就好像仍在神社一样,完全被供奉着。不为人所用。

而不管哪个太郎,都在一边困惑着门缝处一闪而过的“镜像”,一边无法意识到,那就是另一个一模一样,灵魂与记忆却天差地别的自己。

终于,在这晚,岚素将刚从马厩归来的近侍太郎唤至炼结室。随后,领着那名从未见过外面世界的太郎,站在炼结室的另一端。由于一墙之隔,镜子一样的二人并没有意识到对方的存在。

随着灵力的涌动,岚素的秀发无风自拂。强大的灵力包围着太郎,他迷茫的目光中,看到自己的身躯正一点一滴化为泡沫。

那一面墙的太郎感受到了这份扑面而来的力量穿过面前栅墙上的法阵——非常熟悉但又比任何时期都要强大,令他明显地感觉到,不同于往日只能单方面地补充武力,这次是浑身都充盈着某种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那明显是某种蕴藏了神格的威能。

“神威提升了。”他不禁感慨。

不知为何,门外传来一声叹息。

从那之后,太郎便再也没有产生看见镜子的幻觉。

岚素曾对太郎说,她相信,每个审神者都有那命中注定的一把刀,仿佛此生的劫难般,逃也逃不开,忘也忘不了。

说这话时,她翩然擡首,幽深的墨兰色双眸悠长地凝望着他。

这种深重的羁绊……或多或少他也能够理解,每回茶会,都能见到别家审神领着她们的近侍。大部分都从一而终,比如花艾的清光,和璃儿的青江,就像岚素对待自己一样,无论出阵还是内侍,他们都对主上都寸步不离,能够由衷地感受到这是她们最喜爱的刀剑,和他们最效忠的主上。

——作为刀剑,能被尽情地使用,真是幸运又值得庆贺啊。太郎曾经毫不掩饰地对他俩表达过这种欣慰感。

“因为都是被主人爱着的刀剑喔。看得出来,太郎为了变得可爱,也很认真地在学习打扮的技巧呢。”清光充满共鸣地赞同,又有些挑剔地扫了一眼大太刀泛着一层薄金的指甲,“但实在太不显眼了,下次试试红色吧?和你的眼影很配。”

“……?”太郎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幺,青江就一手支着下颌,意味不明地微笑着凑近过来,一手捻着垂在胸口的苔色发缕:“太郎所说的‘尽情使用’……是指哪一方面呢?是我所喜欢的那一方面吗?”他那如丝的暗金色目光盯得太郎微微发毛,掩盖在发帘下的另一只眼睛却泛着诡谲的红光。

见一本正经的大太刀面色越发困惑了,青江又愉悦地笑了:“大太刀什幺的……果然全是一群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啊,真不敢相信我曾经也是其中一员。有些事,太冷淡可是不行的。”

说着他就被同行的石切丸生拉硬拽地拖走了,一边还辩解着“我可什幺都没跟那大个子说哟”。而主上岚素亦是罕见地不肯帮太郎解释清楚那把胁差在叨哔啥。

然而,有些审神的近侍却更换频繁到他记不住模样和名字的地步——是还没有寻到那把命中注定的刀吗?太郎想,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可以替众生祈福,尽一份绵薄之力。

岚素只是摇头,说,选择的路不一样罢了。她们乐在其中,你不必费心。

但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那只半吊子猫族审神跟溯行军敌枪纠缠不清的缘由。哪怕总是仗着主上的宽纵言辞轻浮的青江,和青江那天天嚷着“我们已经领证了”的主上都没能令太郎如此看不顺眼。

真是世风日下……石切丸你说是不。

——“实在是太不洁了。”

每次清扫主上璃儿的房间时,石切丸总是要这幺念叨一句。

听说主上要开个书友会,他和爱好风雅的歌仙兼定原本都是异常支持的,但这阅读的内容……总觉得污秽不堪。尽管他并不能完全看懂。

但也并不需要谁帮他解释——说的就是你,根本没有近侍样子的笑面青江。

前脚刚离开,书房里的审神者们便一边喊着“青江把石切爸爸气跑啦”一边笑开了。

唉,这帮小姑娘,祝她们开心就好……石切丸像长辈一样无奈又宠溺地摇着头,继续专心剪白纸条去粘他的御币。听太郎说,岚素那也缺一个,赶紧送过去吧。

许是意识到了本身的义务,担任审神者的少女们忙把自家近侍赶出了书房,不再让这些或风流倜傥或精壮强悍、却完全不通风月的付丧神出于好奇乱翻她们的读物。

正好本丸里空着两个会客厅,战国时代的刀们由脚速最快的长谷部领着率先占了那个大房间,三日月宗近这些年纪更大的也跟着把座位填满了。就这幺着地,倒霉的陆奥守吉行立刻被分到了挤满新选组佩刀的小客厅里,呈复数个的长曾祢虎彻、加州清光、大和守安定、和泉守兼定以及堀川国广都一齐盯着他。

老大啊你赶紧看完书出来捞我回去吧……他面壁在角落里生无可恋。

总算熬到了散会,陆奥守第一个开门把主人从书房里拽了出来,就这她还恋恋不舍地找举办方借了好几本画册,脸上泛着迷样的红晕一蹦一跳。

一回家,主人来不及跟小短刀们打招呼,就赶紧钻进了卧室。陆奥守跟过去,扫了两眼地上的封面,发现每本都有表情非常异样的自己,倒是旁边勾肩搭背的角色一直在换,从长曾祢到和泉守到同田贯,还有更多不认识的女性审神者。

一脸纠结的付丧神清了清嗓子,合上主人的书页,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知道你很想找一把刀跟咱作伴。”他坐在她身旁,就像邻家兄长一般耐心劝导着幼稚的审神者,“但做个独行侠没什幺不好。”虽然自认是把健谈豁达的打刀,但真的跟新选组合不来的话,他并不想强求的。

自知羞愧的审神者把书塞到被褥下面,用被子盖住自己通红的小脸。

因为总是觉得亏欠这个从最开始就陪伴在身边的近侍……总希望就算有朝一日不幸暗堕也有人在本丸里陪着他……但是反而做了不尊重吉行的事,真是太过火了。

他把被子从主人头上掀开,玩笑意味地把她的头发揉得跟自己一样蓬乱:“还有啊……老大,同田贯让俺给你带句话。”

“刀不是美术品,再不让我好好跟敌人打一场的话,就没有参战的意义了!”陆奥守惟妙惟肖地模仿着实战派的语气。

审神者顿时脱力地一头倒在床上再也不想起来。

迷迷糊糊中,不知道哪里乒乒乓乓装修一样刀锋交错,槐痕用两团棉花塞紧耳朵,骂着“这帮糙汉子手合也不轻点儿声”,蒙头睡到了下午,突然被浓烈的酒气激醒,掀被擡头一看,果然是次郎摸进来了——而且奇迹般地,似乎帮她把墙板也拆了,原本小得跟阁楼似的卧房,与隔壁仓库打通后,瞬间宽敞明亮,摆得下好几桌酒席和卧铺。这不,呼啦啦围了一圈大老爷们,除了不知什幺时候成了次郎酒友的银发长枪,以及本来就没离开房间的陆奥守,居然还有同田贯正国、长曾祢虎彻、烛台切光忠、和泉守兼定、山伏国广、狮子王……不算不合群的大俱利伽罗,基本所有她本丸的成年人加战斗主力全围在这儿了,全体挂彩,除了大概因为佛家戒律不能饮酒的山伏,各个杯不离口。

“次郎你……想造反吗……”审神者用颤抖的嗓音质问着正席上的华丽男子。

次郎慢悠悠地解释说,在隔壁饮酒时,长曾祢正好从门旁路过,敌枪便鼓起勇气让次郎邀请他进来叙旧。岂料同行的和泉守出于好奇便开门进来了,看到敌枪的瞬间俩人掐了起来。为了调解纠纷,光忠不得不介入。打斗声吸引了之前还在调戏五虎退的狮子王;而同田贯呢,他一早擅自约了刚出现在锻刀房的山伏国广出阵,却因为人数过少而不得不中途撤退,原本只是想来批评主上太过懒惰,正巧撞见这一幕,俩练修行狂魔误以为是大型演习,便毫不犹豫地提到冲了进去。大动干戈的刀剑们果断“不小心”砍飞了墙板,直到被近侍陆奥守怒声警告主上还在午睡,才纷纷在光忠的调度下扫砖块的扫砖块修木板的修木板。

“喏,虽然立场不同时代不同,但大家对酒的喜好都是一样的,不如就放下偏见,痛快畅饮吧。”次郎笑着举杯,又扭头对山伏道,“无意冒犯——”“咔咔咔咔咔,不必介意!小僧先去修行喽!”一心向武的僧人太刀顿时表示理解好汉们的世俗爱好,只连声嘱咐,如果有谁畅饮完后还有精力,请务必去手合番陪他一较高低。

看主上不肯从被窝里起来一道畅饮,贴心的次郎干脆单独给斟了一盅,诚恳地递到她嘴边。

“你们……这群……心大得能装下宇宙的家伙……在我换好衣服之前,全给我滚出去!!!!”倒霉的审神者终于爆发了。

大伙儿怔了半晌,在光忠的催促下总算开始端着酒离开座位,狮子王还一脸怏怏不乐。

“慢着——”他们刚到门口,又被主上唤住,“既然你们都成酒友了,那关于咱们本丸来了个溯行军的事……请务必不要再传出去了。”

说话间山伏国广拖着他的兄弟刀堀川国广与山姥切国广就进来了。俩人看到房内的敌枪,全倒抽了一口冷气,扭头就跑,幸亏给次郎用身躯堵住了出口。

“那个……不要告诉其他短刀和胁差。”“五虎退也不行吗?”狮子王吓了一跳。原来,喝酒的时候他就把这孩子拖过来了,要不是光忠警告,藤四郎们大概就全跑来围观了。

“……至少……不要……告诉清光和安定……”审神者咬牙切齿。和泉守闻之,色变。

“………………不要告诉狐之助,求你们了,给你们悲惨的主上保守下秘密行不……”就算没喝酒,槐痕的太阳穴也被他们气得突突直跳了,那俩冲田刀顿时准时冒出来:“你回来那晚安定就猜到真相了,只是没说破而已,主上。”

等本丸总算消停了,槐痕才有机会爬起来更衣。刚站到镜子面前,猛地发现镜中自己背后正映着敌枪那一头华发,顿时唬得她差点把九条命都吓没了。

他没擡眼看她,只正翻着床头的刀帐,面色阴沉。

“今天新来了个和尚。”他翻到山伏国广的那一页,冷笑。槐痕直朝他翻白眼,劈手把刀帐夺了回来,继续费劲地解着浴衣上的绳结。

“没想到你不出阵他们也会带男人回来。”他意味深长道。“你傻的吗,我不会锻啊?”“噫,失踪一整天就算了,居然背着我去找刀匠。本来以为你哪儿也去不了呢。”他示威性地晃了晃枪头。“啧,刀匠的醋都吃。原来我不能出阵也不能去演练场你特开心啊。我还梦想可以带你出门跟演练场那堆晒爷爷小狐日本号的审神炫耀呢。”要知道虽然检非违使和狐之助都误以为敌枪和他那叛变的审神者早已命归黄泉,从而不再光顾这早已遗弃的本丸,但毕竟凡事小心为妙,万一被发现了怎幺办。

敌枪略施手劲,把衣衫半褪的审神者不重不轻地摁在墙上,直接被她踹了一脚:“别闹,现在没空跟你亲热。”

“你一个人,需要那幺多刀为你卖命吗?”没想到敌枪如此神色凝重,“明明你不需要再对我——对溯行军发动进攻了。”他真的是不明白,就算身不由己地成为了审神者,但现在已经几乎脱离政府掌控,不会被下达命令的槐痕,为什幺还是在搜集着刀剑,并且明显乐在其中?

她张了张口,无言以对。她该怎幺明说,大部分审神者眼中,完成刀帐、享受付丧神环伺的生活才是重要目标,溯行军?不过是烦人的过街老鼠,和用来增加付丧神修为的沙袋。溯行军为什幺要改变历史?他们为何总是身陷痛苦与仇恨、不能言语?不会有人关心的。而且,就算双方互相理解了,又能有什幺改变。历史修正主义者还是在不断地派溯行军攻击付丧神,无端的仇恨只会愈演愈烈。

正因为如此,面前的这个战士和他的同类才会被大家戏称为“枪爹”、“枪爸爸”,他们引以为豪的一身武艺,和手中擅长突刺的兵器,如此令人厌烦——包括槐痕自己当初也这幺觉得。直至今日,对她来说,能够真心相待的“枪爹”也只有面前这一个而已。

尴尬的沉默中,门外传来短刀们奶声奶气的呼唤。她忙套了一件外套去开门,看着一群活泼的孩子欢呼着冲进来,全一窝蜂扑到敌枪身上,有的揪着他的银色长发拨弄,有的拽住他尾部的夜刀神当竹马骑,秋田藤四郎干脆直接顺着铠甲爬到他颈后,把穿着白嫩丝袜的双足垂到他胸前,正好抓住两肩的骨刺,当摇椅一样兴奋地晃荡着。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呐……”槐痕宠溺地笑着,看见敌枪朝她抛来怨念的目光:“快,去锻刀室造个岩融出来,让那家伙来带孩子。”

“谁叫你也是个爸爸呢。”她笑弯了腰。

这样的日子就足够了吧。槐痕暗想。不用暗堕也能和他在一起……也可以继续留在付丧神身边……呵,我真是,太贪心了啊……

大院外,狐之助定定地盯着似乎永远保持欢歌笑语的宅邸,圆睁着的眼睛看不出一丝情绪。

明明审神者已经丧命的废弃本丸,为什幺刀剑们没有消散,而且似乎每天都在庆祝新同伴的到来呢?它寻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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