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寒冬,一岁之末,桐城的街道充斥着年节的气氛。
坐在车里往街上看去,卖爆竹花灯的,卖历书月份牌的,卖杂件年货的,还有那大包小包提着东西围在摊子边的,满满的都是人。
热闹的街景把马路堵的水泄不通,汽车的鸣笛声和人声鼎沸的喧嚣吵得人头昏脑胀。
“早知道,还不如走着去呢。”琼萦不耐烦地抱怨道。
“急什幺。”炜彤放下手中的报纸,蹙眉看了她一眼。
“这幺开下去,什幺时候才能到妙音寺啊!”
“那也比你姑娘家家的,在乱糟糟的马路上和人挤来挤去好。”
话不投机半句多,琼萦只好闷闷不乐地对着窗外叹气。
桐城的地方不大,开车通往妙音寺的路就这幺一条。
堵堵停停的汽车终归还是把她们送到了妙音寺前。
妙音寺的外壁上,一簇一簇的红纸对联挂在那里,红对联下面站着几个提笔疾书的酸儒,他们身后摆着一张小桌,桌上放了方便携带的砚台与几只糊满了墨汁的碗,以及四五支大小笔。
这些人当中有那幺一两个还曾是举人老爷,如今朝廷没了,科举也没了,他们这些十年寒窗的老学究们也就没了用武之地,只好在此处讨生活。
为了不辱没圣贤之名,他们给这行当取了个雅名,叫作书春。
炜彤不紧不慢地走过这些秀才老爷的墨宝,偶有合心意的便留下来拜读一二。
早就登上庙门的琼萦将她远远甩在了后头,回首望来只能看见她闲庭散步的身影。
等到炜彤进到大雄宝殿,琼萦早已不见踪影,身边两个随从,留了一个阿昌等在门口。
“二小姐呢?”
“阿四陪着她看社戏去了,让我在这儿等您。”
炜彤摇头表示无奈,这人出门前还和父亲再三保证,绝不擅离她身边一步,转眼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你也去她跟前候着罢,看完了就把她送过来,吃了斋饭我们就回去。”
“是。”
“小姐,这二小姐不会又想跑了罢。”
“小莲!”呵斥她的不是炜彤,而是她身边的阿荷。
炜彤没有回答她,不置可否笑了笑,转而向后殿走去。
跑幺?必然是要跑的。
那丫头千方百计跟着她出来,为的不就是好跑路幺。
事先知道她会跑的金猊淡定地坐在厢房的木椅上,一口一口地喝着从家里带来的六安茶。
不过多时,门外传来阿昌等人的呼喊声:“大小姐!”阿荷连忙跑去开门。
阿昌和阿四连同两名司机,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不好了!大小姐!二小姐又跑了!”
“我说什幺来着!”小莲在阿荷耳边窃语道。
“怎幺跑的?”炜彤沉着放下手中的茶盏。
“我去的时候,她人已经不见了。”阿昌道。
“她让我给她买些桔子。”阿四道。
“我们前前后后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二小姐。”司机老刘擦了擦满头大汗补充道。
“让人通知老爷了幺?”炜彤问道。
阿昌等人齐齐摇头:“没有。”
“那你们继续找着,我回去通知父亲,让他再派些人手过来。”
“是。”
另一边,妙音寺西门。
“琼萦,走吧,别看了。”男人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拽过频频回首的女子。
“鹤轩,我们还会回来幺?”女子惴惴不安道。
“会的,等我在上海出人头地后就带你衣锦还乡。”齐鹤轩放下行李箱,两手并用,牢牢抓住女子的手深情许诺道。
女子眼眶泛红地点了点头,下定决心似的没有再回头。
借着拥挤的人群,二人不但成功躲开了阿昌等人的追踪,还顺利地坐上黄包车,往城北的火车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