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烛滴蜡如泪,韩珞坐在新房中,头上覆盖一方喜帕,十指绞着,晃动的烛光让她更加坐立不安。
回想她的出价…出嫁过程,只有夸张、荒谬、怪诞可形容。
如今世道动荡,战乱、饥荒、瘟疫、旱灾、涝灾轮着来,她自幼父母双亡,被亲戚卖了换粮,幸运的是人牙子还有一丝良心未泯,将她卖入官家,没有月例子银,只有白日勉强糊口两餐,夜晚一席方寸之地入睡,她一直很满足,只求和别的丫鬟一样在二十五岁时让她嫁个端方的小厮仆役,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平平凡凡过完一生。
「妳嫁到双城去也是正头娘子啊!还是正经人家的正头娘子!比嫁给小厮之后继续在府里当嬷嬷好多了!」小姐这幺说。
既然这幺好,小姐妳自个儿嫁啊!仲家求取的是「小姐」不是「被收为义女的丫鬟」!
「有什幺好难过的?仲家也说了,虽然当初两家曾爷爷订的是仲家长子与我的亲事,可两家失联十几年,仲家也退一步接受只要挑个好的姑娘嫁过去就行了,而且也不一定要嫁给长子,妳爱嫁哪一个就哪一个,这幺美的婚事,别人想求还求不来呢!」
那是因为别人都在仲管家到来的这段时间想办法说亲的说亲、嫁娶的嫁娶,只求别嫁到双城那战乱又野蛮的地界去!
韩珞这时才发现,不管是死契或活契,连方进府的七岁丫鬟都有月例银子,也许要上缴一些孝敬嬷嬷和大丫鬟,可到自己手上怎幺都还有十之三四。
她七岁入府,这十一年来完全没领过月例银子,算算该有近百两,都到哪儿去了?如果她手上有点银钱,也可以及时认个干娘给自己说亲,不至于落到阖府上下唯一十八岁未婚丫鬟的境地。
「咳!别计较这幺多,我这不是花了不少银子帮妳置办红绸吗?」小姐心虚的说。
一匹红绸二两,用来做喜服、喜被、喜帕就是她全部的嫁妆,比打发叫花子还不如。
「我再给妳二两…不,四两银子压箱底,别再不知好歹!妳不嫁也得嫁!」
荒谬啊荒谬,她本分作人,不和其他丫鬟一般撕掐争宠偷懒耍滑,得到的下场竟是拿着一小箱自己绣的红绸嫁妆、几两银子就被请出府,被老迈的仲管家夫妇带上马车直奔八千里外的双城。
八千里到底有多远她不知道,但一路行难,旅途月余,快到双城时翻山越岭,别说马车了,有时连叫做「滑竿」的椅轿都没得坐,只能步行。
这一路下来她和管家爷爷与管家奶奶倒是相处出了感情,在入城前一日,管家奶奶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说道,「奶奶看得出来妳是个好的,奶奶年纪都一大把了,绝对不会害妳,妳要信我,待入了仲家,妳夫君们不管说什幺,妳只管顺从,只管道好,温柔婉约绝对没错,将来好日子过不完,知道吗?一定要听奶奶的。」
韩珞一愣。
夫、夫君…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