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万松堂还有十来步远,穆卿看到一脸焦急守在门上的周妈妈。
周妈妈上前,巴巴地望着穆卿,嘴里自责道:
“奶奶,老奴……”
她应是从紫衣那获悉了今晚的事前来告罪的。
“我累了,有什幺事,留待明日再议。”穆卿出言将其打断,一路无话,回归内室。
待洗漱完毕,房内除暖阳之外再无旁人后,隔着床幔,穆卿轻声问道:
“暖阳,我吩咐的事,你办得怎幺样了?”
暖阳闻言,忙躬身作揖道:
“婢子无用,几房人中,仅交好了七八个下仆。”
“你才进府两年,又不是家生子,能如此已经很好了。”穆卿宽慰道。
暖阳诺诺点头,旋即语带不惑道:
“奶奶,婢子以为,此事若由紫衣姐姐去经营,岂不事半功倍?”
穆卿对她的提议不置可否,只接着问:
“下仆中人,嘴碎、喜言是非者当不在少数吧?”
暖阳答:“确实如此。”
“善!”
*
那夜之后,转眼又过一月。
不知怎的,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有关方四奶奶葛氏无子无德,方三太太欲为方四爷纳娶新妇的消息自下仆中迅速传开,现在方府已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了。
“据闻,她手底的丫鬟终日受她打骂,身上到处是伤。”
“据闻,她两年前与四爷一言不合就放火烧了灵犀阁。”
“据闻,她还遍寻名医但求一良方治其不孕之症。”
……种种传言,便是那不知详情的人听了,也不由信以为真地感叹道:
“葛氏此人虽生得一副好皮囊,心思却忒阴狠毒辣了,莫怪她嫁来五年亦无子,想是天在罚她。”
此事真假参半,才传不过数日,等大柳氏耳有所察觉时,却已无法查出这传言的源头来自何处。
虽有心怀疑此事乃小柳氏所为,但碍于情面,她也只好旁敲侧击地警示她,让她切莫操之过急。
却不知,小柳氏因身体欠佳,连日来都无暇顾及府中琐事,哪里有功夫动那些手脚,此间能获悉此事,还多得大柳氏暗语中的。
不过,在处置这事的态度上,本是齐心齐力的姐妹二人倒十分难得的有了分歧。
就大柳氏而言,想当初,在老太君迷离之际,她可是当着众人的面,亲口应下要关照穆卿的。
如今才过去多久,方府有容不下方四奶奶的传言流出,这让她颜面何存!
而就小柳氏来说,自是正中下怀,一心觉得凭这流言,大有顺势而为的可能。
故而,便是大柳氏做足了杀鸡儆猴的架势,立即发卖了几个传得最凶的奴仆去,也难敌小柳氏的暗箱操作反其道而行,那些个流言蜚语仍未见断。
正当大柳氏苦无对策之际,下人来报:葛氏求见。
大柳氏蹙眉,望着穆卿缓步朝她走来,心中暗骂:
这个葛氏,不好好呆在万松堂,跑来凑什幺热闹!
“大伯母,安好。”看出大柳氏对自己的不待见,穆卿规规矩矩地上前福身行礼道。
“来啦,坐吧。”
大柳氏暗下打量穆卿一番,见她面色沉稳,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样子,脸上才稍许好看一些,转而吩咐身旁的丫鬟。
“去,给四奶奶看茶。”
等丫鬟端了茶盏,双手奉到穆卿跟前,一直静默在侧的穆卿才缓缓开口道:
“大伯母,可否摒退左右,侄媳有话,想私下与您说。”
“都下去。”
“是。”
眼见最后走出去的那名丫鬟顺手替她们把房门带上,大柳氏不耐烦道:
“何事,需你慎重如此,速速说来。”
“近日,府里有不少中伤侄媳的恶言恶语,不知大伯母是否也有所耳闻?”
搞了半天,还是来抱屈喊冤的!
大柳氏面色冷淡,看也不看穆卿,只不温不火地回道:
“那又如何,传言而已,又当不得真。”
穆卿点头附议:“大伯母说的是,流言止于智者,侄媳也深以为然。”
话到这里,大柳氏倒有些闹不明白她此行意欲何为了。
没等她问出口,穆卿已自行说了下去。
“然,若任其发展而不设法止之,长此以往,焉知,人言不能畏乎?”
大柳氏猛一听,穆卿这祸头子反倒质问起她来了,顿觉一口恶气堵在胸口,不由冷哼道:
“未知方四奶奶有何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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