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她是个个性很好的孩子，我很喜欢她，我们常常一起玩。”菅野说。
“她7岁那年，我11岁，有一天我们到公园去玩捉迷藏；我当鬼，她去躲起来让我找。数到一百后，我开始找，可是直到整个公园都找遍了，也没发现她。她不是这幺沉得住气的孩子，有时我经过她藏身的地方，她咭！的一声就会笑出来，然后就被我发现了。而且她也不敢跑到离我太远的地方，她胆小。
“我心想糟了，我没有保护好妹妹。我焦急的一直想，公园里找不到，她会跑到哪里去呢？突然醒起前几个星期我在公园后面的一间废弃小屋那里发现一窝小猫，带她去看过，她可喜欢了，每天都吵着要去看它们有没有长大。这几天因为爸爸不让我出门，她有好几天没看到它们了。
“妹妹一定在那里！一想到这点，我立刻冲去小屋。
“来到小屋不远处，我就听到了她的声音。我一下僵住，心凉了半截。她在哭，在叫：［不要！不要！］，哭声凄惨得我头皮都发麻了，想动，脚却好像灌了铅，前进不得，后退不得，仿佛中了魔咒，只能站在原地听着她喊。［不要，不——］叫声突然中断，我一下知道了一件事：有人和她在一起，而那个人捂住了她的嘴。”
菅野抹了下脸，“我很害怕，脚都打颤了，眼前那屋子充满了压迫感，一下化身为妖魔鬼怪，那幺巨大、那幺凶恶，散发着恶意，逼着我退后。快逃！快逃！我脑海里一直闪着红灯。
“然后我想到小玉，头发卷卷、脸蛋圆圆、可爱得像个天使，老是甜甜地笑着唤［哥哥、哥哥］的小玉。对了，我是她的哥哥啊，我怎幺能逃。
“这幺一想，魔咒仿佛解开了，我又能动了。我捡了一枝树枝作武器，我本想找更粗的，但这时她尖叫了一声，我知道不能再拖延了，赶紧拿了就跑进去。
“声音是从屋后传来的，我放轻脚步，贴着墙前进，悄悄从屋子边缘探头偷看。
“一个男人把她压在草地上，扶着他那根东西要……我当时不懂他在干什幺，现在我当然知道了。只是这幺想起来，我就想吐。”菅野露出恶心的表情。
“然后我看到了小玉，她裤子被脱了，那男人用一只手就把她半个脸都盖住了，她一直在挣扎，呜呜咽咽地哭，小小的手和脚一直在踢，”菅野揪着心口的衣服，尝试压抑心痛，“她比同龄人发育得迟，所以个子小小的很可爱，那手曾被我握在手心千百遍，暖暖的小小的，这时却在用力地挥、用力地打，对抗比自己大不知多少倍的敌人，”菅野深呼吸，平复心中掀起的惊涛巨浪，压下涌上的眼泪，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那男人想压制她一直踢动的腿，放开了她的口，她立刻用尽了力气哭喊：［痛啊！痛啊！哥哥！哥哥！妈妈！］
“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叫声。”菅野擦掉眼角流下的泪水，有些哽咽地道：“那男人……那畜生，怕她的叫声引来别人，一巴掌扇下去……小玉的脸……骂她：［你不想死就给我安静！］小玉顿时没了声息。”这下连乌童也受不了了，坐在地上两手掩着脸，不忍再听。
“世界一下没了声音，我脑海一片空白。小玉被他打死了！我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当下我就疯了，不管不顾，握着树枝就冲了出去。”菅野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残酷，声音也不再发抖。
“小玉的脸很红很肿，嘴角还有血，小便的地方也有血，小小的身体动也不动。我气疯了，那畜生好像想不到我会出现，握着他那根肮脏的东西对着小玉下面，呆住了。我一直看着他的眼睛：这个畜生，这个人渣，混蛋，那幺喜欢插，我插死你——”
乌童微张着口看着菅野：他眼睛都充血了，狠狠地望着河面，仿佛正越过十年的时光，直视着那个他憎恨的男人。
“那人渣突然大叫，我一回神，他的眼眶里已经插着一枝树枝，血咕嘟咕嘟地流下来，还有黄黄的不明液体。他一边惨叫一边在地上滚来滚去，底下那根丑恶的东西也在晃来晃去。我赶快把小玉抱到一边，看她的情况怎样。”
“你……刺瞎了那男人？”乌童呆呆地问。
“没错。就是这只眼睛。”菅野指指自己的左眼，“好奇怪，我想不起来我下手的那一刻，真可惜。我想象那一定是很微妙的触感，像果冻， ‘啵’的一下，就破了。”他不无遗憾地叹道：“我如果再大一点，就有力气把他那根东西切下来了，省得他再去害人。”
乌童抖了一下。
“我抱着小玉回到公园，正好小玉妈妈来找我们了，立刻把小玉送去医院。”
“她……她怎样？”乌童不禁追问。
“她昏迷了一天一夜。我死都不肯离开，警察来录了口供我就守在她床边。他们说她没事，我不相信，我一定要亲眼看到她醒来，谁来劝都不听。我坐在病床旁一直看着她，等着。途中应该是不小心睡着了，早上醒来时，一擡头就看到她大大的眼睛正望着我。
“我一直逼那些大人告诉我那人渣对小玉做了什幺，虽然我听了似懂非懂，也明白小玉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她昏迷时我一直在想，妹妹会不会有事？要是她有事，我该怎幺办？偷偷哭了几遍，最后告诉自己要坚强，我是哥哥，要照顾妹妹。现在她好不容易醒了，我好开心，正想开口叫她不要害怕，她却笑了，眼睛都眯了起来，张开双手，高兴地说：［哥哥！］”
菅野露出无比温柔的笑容，“然后她眼泪就流了下来，但是她还是一直笑着。那是多幺美、多幺纯粹的笑容，真的就像个天使。你明白吗？经过那种伤痛，她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大哭，而是给她看到的亲人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长大后一直思考，她当时为什幺不哭也不闹，毕竟那才是个小孩的正常反应。问过她，她却说她不记得了。我琢磨了很久，也观察了她很久，最后我想，说不定是因为比起痛苦的经历，她感受到更多活着醒来看到亲爱的人的快乐。她拥抱了快乐。
“这就是小玉。别看她外表那样，她的坚强连我也比不上。
“那时我马上紧紧的抱着她，和她一起又哭又笑。那一刻我下定决心，就算她真的是天使，我也不会让她回到天上；我会把她的翅膀剪断，我会保护没了翅膀的她。”
故事说到现在，菅野第一次正视乌童。乌童清楚地看见他眼中的决心：为了小玉，他会见神杀神，遇佛杀佛。
“到了现在，她也还是很常来和我过夜，因为她会害怕。当初她醒来时第一个看见的是我，所以和我在一起会令她有安全感。她经历了这些事，你竟然说她什幺也不懂？”
乌童脸上火辣辣的，无言以对。
“告诉你这幺多，是我不齿你身为男人，却拒绝看清自己的真心，对一个一心喜欢你的女人胡乱揣测、口出恶言。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搞清楚你自己该做什幺，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菅野转身要走，背后却传来乌童的声音：“既然你这幺爱她，她怎幺没把你列入名单？”
菅野的身影顿了顿，侧过身来讥讽地笑，“不愧是有脑没心的人，说话专门踩别人的痛处。这幺说吧，我是有缺陷的人，配不上她。”
乌童错愕又愧疚，他只是觉得奇怪，没有要羞辱菅野的意思，只怪自己不懂得措辞。但听了这句话，他真的很惊讶，“缺陷？”
“你不问个究竟不开心是不是？好吧，那我就告诉你，”菅野对乌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是工厂的人。”
乌童怔住了。
菅野嘴角一勾，不屑道：“看你的样子，待会一定会婆婆妈妈的感到无敌后悔，自己为什幺这幺失礼。我告诉你，老子生活好得很，不需要你同情。最后奉劝你一句，做人不是只要有这里就好，”他点点自己额角，“还需要这里。”他拍拍自己的心口。
“多用用你的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