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爷爷作为家族长子已死,爸爸又是爷爷唯一的儿子,而我作为唯一的女儿,我的职业、我在公众面前展现出来的任何一面都将成为家族观察监督的重点。
这是端木这个姓氏给我带来的压力,然而真正令我感到无法像寻常人一样生活的还是自我记事以来,一直有一个无形的幽灵般的女人不停地监视我、讽刺我、打击我!
“来,听妈妈的话,照着纸条念完你就可以重返族谱了!”妈妈递给我一个话筒,我顿觉自己像一只被赶上架子的鸭,如果不按照家族这群人的要求做的话,我的父母不知又要遭遇的多少冷眼和压力。
“我叫端木瑜,曾经是这家医院的男科医生。”我照着纸上念第一句,这似乎没有什幺不对劲。
然而,我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遍整个医院的大堂,以前的同事和一些病人纷纷过来围观,擡头看楼上,每一层的圆形走廊也站满了人。
“像从未尝试过毒品的……无知小孩一样,我踏上了男科医生这个令人好奇又敏感的职业。”我还照着念,这似乎也没有直接攻击的词语,但是把这个职业比做毒品……我似乎感觉到同事们开始窃窃私语了。
“因为……年少无知?我……”看到后面的内容,我不禁瞪大眼仔细默读一遍,这些内容一旦说出口就覆水难收了,可是再看看爸爸妈妈的表情,他们虽然给我鼓励的微笑,但我知道微笑的背后,这些年来因为我任性的选择,他们承受了太多家族给的压力。
“我给家族带来前所未有的巨大耻辱……”我念着纸条上的文字,不解地扫了一眼大堂里的亲戚们。
这张纸条的内容究竟是他们中的哪一个写出来的?如此露骨的批判无异于把我置于所有男科医护工作者的对立面,以后我再难踏入这个医院工作,若在路上遇到这里的同事也必将遭遇轻蔑的鄙视。
视线移动到一个中年亲戚脸上,他嘴角毫不掩饰得逞的恶意,我的狼狈似乎令他成就感备增,族谱里似乎见过他的介绍——报社的编辑!
我停顿了半分钟,听众里的家族亲戚们开始交头接耳,纷纷投来质疑的目光,甚至开始质问我的父母亲。
看到他们为难的样子,我咬牙接着往下念:“端木家族的成员历来都是选择光明正大、体面而有意义的职业,男科医生这个职业令我一直无法在家族面前擡头,选择了这个令人难以启齿的职业是我过去二十多年里做过的最后悔的事!”
说完这一段话,大堂里的人群已经憋不住要爆开了。
“端木瑜疯了吗?”
“是啊!色诱完我们京圣就突然消失,这几年人家大明星还三天两头往医院跑来找她,都不知道她给我们京圣开了什幺迷药!”
“这端木狐狸今天又是搞哪一出?以前还干得风风火火的工作现在倒来抵毁了!”
“太失望了,枉我们过去还同事一场。”……
老同事的揭底令家族那群保守的长者们面色俱变,年轻的几个人开始议论江京圣,他们的目光从怀疑转为轻蔑,最后又变回谴责。
耳边不断传来那些人的指责,我脑中轰隆隆作响,视线中纸条上的字体开始发虚重影,我只想赶紧完成任务离开这里,因为内心有一个声音正在不停地质问我——
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
“我后悔选择了男性泌尿科这个不见光的职业,后悔……”我照着纸条上的字无意识地念,眼前甚至开始出现幻象,幻想一个白衣男子从楼顶的栏杆处拉着一条长绳飞跃而下,一身白色修身的西装、一头长及膝盖的银发在天空飘扬,唯美得令人惊叹。
他吸引了现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同事和患者们没有功夫批判我,家族那群等着看我出糗的人也都转向白衣男子。
得救了?还是在做梦?
视线里仍有些模糊,我盯着那名白衣男子,他的形象是那幺熟悉,但是我已经回到原来的世界了,他怎幺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
“修?”我看清了他的脸,那白皙的肌肤、精致绝美的五官、谜样的微笑,他独特的橙红色眼眸,这些都在提示这个男人真实的存在!
这个幻象在众目睽睽之下安稳落地,缓缓走到我跟前,以只有我们能听到的音量说道:“我以为你是真心爱过的。”
“什幺?”爱过谁?江京圣吗?我忽觉哑口无言,内心却开始审问自己,过去那幺执着地为了爱情而选择成为男科女医生究竟是为了什幺?
“我是该为你从来没爱过他而庆幸呢?还是为你对感情不专注而担忧呢?”眼前的幻象再次开口,说出令我更加无地自容的话。
因为家族的压力,我竟要抹灭江京圣给我带来的安全感,忽视为了爱情而努力过的心,而现在因为说了几句伤害这个职业、伤害同事们的话,我的心里为何又如此难受?
“难道是我估错你了?”修的幻象突然擡手伸过来,因为心里仍无法确定他是不是我此刻无助的内心产生的幻觉,我便没有避开。
然而,他的手就这幺触碰到我的脸,温暖而柔软的掌心轻轻贴在我脸颊上,修长的拇指从我眼睛下方轻柔擦过,我才意识到自己掉眼泪了。
“这又是哪个来历不明的男朋友?”
“这不是江京圣吧?”
人群中的女性都对着我的幻象尖叫不已,男性则开始议论纷纷,脸颊上温热的触感渐渐动摇我的猜测。
不是幻觉,修是真的!
我不敢置信地捉住他抚在我脸上的手,这触感太真实,令我瞬间从幻境中清醒过来。
“你怎幺来……”
话没说完,一个黑影从人群中迅速窜上来,凌伢黝黑的大手已紧紧捉住修的手腕,硬生生从我手中抽走,他们黑白分明的肤色显得分外醒目。
人群里又开始对突然冒出来的凌伢议论起来。
“哟,半天不见你就穿上衣服啦!”修上下打量着凌伢,戏谑地调笑道:“你不裸体的样子还不赖嘛!”
凌伢冷漠地瞟了他一眼,没有回应他,反而转向我,正色说道:“拜托你自爱点!别动不动就让男人摸!”
“我哪有随便让人摸?”我心虚地反驳道:“倒是你,别动不动就捉着男人的手不放,会让人误以为你是gay!”
被我一说,凌伢即刻嫌恶地甩来修的手,瞪他的眼神余怒未消。
“端木狐狸又勾引了两个男人!”
“她把我们京圣放在什幺位置?”……
一些吃醋的女性又开始讨论攻击我,但最令人头疼的是家族里年纪最大的长辈——玮叔公。
他已经按捺不住走上前来,一双因为年老而深陷的黑眼睛严厉地瞪着我:“端木瑜,你的态度我们已经看到了,我们大老远跑来,可不是为了看你和两个男孩纠缠不清,还和大明星暧昧不明!很遗憾我有生之年都无法赞同你重返族谱,如果端木玖没有其他儿女,你原来的位置将由其他同辈的孩子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