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奇的离开对凌采来说是个严重打击,她一生中就只有这个男人,他的离去确实是一件令她难以接受的事。
拿着毛巾,聂晴走到床沿道:「把这个放在额上会舒服一点。」
听话地将毛巾放到额上,宣俊浠随后说:「让她休息一下。」
离开凌采的房间,二人沿着走廊回到一楼大厅。见他们下来,良嫂连忙上前询问:「太太怎样?」
「她睡了。」安抚着,宣俊浠回头跟身后的人道:「已经很晚了,妳今晚就睡在这里吧。」
摇了摇头,聂晴拒绝他的好意:「不用了,我还是回去比较好。」
「明天开始我要办很多事情,没办法抽身照顾妈妈,妳就留下来帮忙照顾一下她。」道出留下她的理由,宣俊浠轻易打消她离开的念头。
知道自己无法离开,聂晴也只能答允:「那我打通电话回去。」
「嗯。」
定在她被打败的脸上,脑海突然闪过她的无奈。他知道她不想留下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可凌采现在的状况确实是需要一个人陪伴左右,所以就算会让她厌恶也好,他都要将她留下。
「把客房收拾一下,表小姐今晚会睡在这里。」
点点头,良嫂靠近宣俊浠:「我想表小姐应该是肚子饿了才会脸色不好,少爷别把她迫得太紧。」
「我才没有迫她。」
「没有?你骗谁?」皱起眉头,良嫂不信任的反问。
任谁看了刚才的一幕,都知道是宣俊浠在强迫聂晴做不喜欢的事。
回答不了她的话,宣俊浠只好推说着:「好啦,妳快点上去吧。」
「你又在逃避了?」
「我没有,妳快给我上去!」出尽九牛二虎之力,宣俊浠才成功把良嫂推上楼去。
站在一旁静心凝视讲电话的人。回来到现在,他都没有仔细看过聂晴一眼,现在仔细一看才看出她的改变原来真的很大。她将从前一头飘逸的长发理成清爽的短发,个子矮小的她经过四年的成长后只比他矮半个头。反而没变的,就只有她那张清秀的脸庞。
挂上电话,聂晴本打算跟他说清楚时,却意外撞上越走越近的他。
不期然的相撞,害她霎时站不住脚。眼明手快地拉住了她,宣俊浠被她倒卧的模样吓住。没想到她会这么纤弱,只是轻轻碰撞就能将她高大的身形给打倒。
看来她表面只是长高了而已,内里还是当年那个小女人。
顺着拉扯的方向倒进他怀里,砰砰的心跳声不停从心房传进聂晴的耳根,更同时传到他的耳中。
不禁苦笑起来,宣俊浠无奈的问:「我有那么恐怖能让妳这么害怕吗?」
「没有……」甩开他的手,聂晴迅速逃离他的怀抱。
她知道自己的脸红透了,也知道对他的感觉不打自招;可是她亦不断提醒自已,他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看出她的在意,宣俊浠连忙扯开话题:「交男朋友了吗?」
擡起脸,聂晴如实地点头:「嗯。」
「他待妳好吗?」边说边走着,宣俊浠坐进沙发继续话题。
跟着他坐下,聂晴微笑着说:「他待我很好,那你呢?」
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宣俊浠才擡起脸微笑着:「我跟她已经交往四年了。」
乍听之下,聂晴刹那有被打败的感觉。
四年,刚好是他离开她的时间。
「他是我们身边认识的人吗?」发现她的变化,宣俊浠立刻把话题转移。
可聂晴只是目无表情地答:「嗯。」
「是谁?」听到是认识的人,他的好奇心随即被挑起。
「是真表哥。」
心脏无故抽痛,妒意瞬间被激起,就像被人抢走心爱的玩具一样,宣俊浠口出狂言的毛病又再出现:「他怎会对妳认真,他只是想报复我将妳抢走才接近妳!」
「别把所有人说得跟你一样!」替凌真不值,聂晴赌气般责骂他。因为她清楚知道凌真绝对不是他说的那类人,是他自己才是。
她袒护凌真的态度,令宣俊浠心中的妒意猛烈燃烧。他想用千言万语攻击凌真,但理智却告诉他自己并没有资格去攻击别人,因此他的妒意只能愈烧愈旺,却不得宣泄。
「少爷,客房已经收拾好了。」良嫂的声音适时响起,把二人之间僵硬的气氛缓和下来。
回过头,宣俊浠站起来说:「妳带她去休息。」
「是。」移过身,良嫂望向聂晴道:「表小姐,我带妳上去吧。」
从沙发站起来,聂晴微笑着道:「麻烦良嫂了。」然后越过他视若无睹地离开。
她的冷漠刺激起宣俊浠的怒火,如果她的交往对象不是凌真而是别人,他绝对会用真心来祝福她的幸福与将来;但只要是那个讨厌的凌真,他就想去破坏!想去阻挠!
既然她是决意选择凌真来跟他斗气,那么他就奉陪到底!
彻底破坏他们之间的一切!
☆ ☆ ☆
躺在宽大的床上,温瑜开始思念床边的体温。虽然只是一天的分别,但她已经想他想得发疯。
看着床头的钟,还来不及计算香港的时间,她已经拿起电话按下宣俊浠留下的号码。
「喂?」
熟悉的惰音出现,令她不自觉留下泪来。
微量的哭声,让宣俊浠立时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温瑜?」
「嗯……」
「怎么了?」紧张得从床上坐起,原是睡熟的他立即清醒。
「没有……」摇了摇头,温瑜抹掉脸上的泪道:「我只是想你而已。」
得知她安然无恙,宣俊浠温柔地说:「傻瓜,我说过会很快便会回来。」
「你别说我傻啊,要是我真的不想你,你就要怕了。」
「我知道。」
收起笑意,温瑜担心的问:「对了,你爸爸怎样?」
忆起亡父,宣俊浠突然变得无力:「他走了。」
「对不起。」皱起秀眉,她没想到他这次回去,竟是父子阴阳相隔之时。
苦笑着,宣俊浠反而安抚着她:「没关系,妳又不知道。」
「你还好吗?要不要我过来看你?」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看到妳,但妳还是不舒服就别勉强了。」担心她的身体,宣俊浠仍旧不让她回来。
「可是……」
打个呵欠,折腾整天的他终于忍不住道:「好了,时差让我有点累,妳也早点休息吧,我不想回来时看到一个又瘦又没精神的家伙。」
「那你睡吧,记得打电话给我。」
「好,拜拜。」
「拜拜。」挂上电话,温瑜像是放下心头大石一样倒回床上。
伯父的离去的确让她难过,但宣俊浠着紧的态度又令她十分窝心。很庆幸自己有打这通电话过去,否则她可能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需要他。
她想永远拥有他的爱,唯一方法就是要将他锁在身边。
虽然宣俊浠坚决不让她到香港,但温瑜却选择给他一个惊喜。
她要向他求婚。
☆ ☆ ☆
经过一晚的睡眠,宣俊浠的精神已经得到充分的休息。
坐到餐桌前,他微笑地问:「晴呢?还没起床吗?」
「她早就起来了,在花园跟小狗一起。」吃着早餐,凌采微笑地答。
「嗯。」看着她的笑脸,宣俊浠亦安下心来。看来经过昨晚,她的情绪已经没那么不稳了。
听到饭厅传来的交谈声,良嫂从厨房走出来:「少爷早,要吃早餐吗?」
摇了摇头,宣俊浠笑着道:「不用了,我还要出去办点事。」
知道他要离家办事,凌采随即停下用膳的动作:「让晴儿陪你去吧。」
「不用了。」拒绝她,宣俊浠准备离开。
「什么不用?晴儿很清楚你爸爸生前想要的什么,有她陪着你我会安心一点。」拉住他,凌采吩咐良嫂说:「叫表小姐回来。」
凌采说的也没有错,终究宣奇在世时就只有聂晴一个与他比较亲近,可能带着她办事也会顺快一些。
「怎么了,采姨?」随着良嫂带领,聂晴来到二人面前。
「姨丈过世前一定交代了些事吧。现在俊浠要出去办后事,采姨想妳陪他一起去。」询问她的意见,凌采并不想强迫她。
因为她知道不用这样的语气求她,聂晴必然会想尽办法拒绝。
「我没问题。」答应她的请求,聂晴拿起皮包准备一起出门。
把宣俊浠拉到她身边,凌采让良嫂送他们一同离开:「去吧。」
呆看着被关上的大门,二人定在凌采那道开心的笑脸上。
父亲过世有这么高兴吗?
还是说她已经有另行目的?
放下猜疑的想法,宣俊浠回头对着身旁的人道:「走吧。」
「嗯。」
☆ ☆ ☆
聂晴的协助让宣俊浠在短时间内把亡父的后事办得妥妥当当。幸好有凌采的提议,否则看着这堆千奇百怪的东西,他真的不知道那套对那套。
坐在医院底层的太平间外,他们正在等侯仵工把宣奇的遗体领出来。
望着颤抖不已的他,聂晴禁不住忧心地问:「怎么了,你害怕吗?」
神色凝重地回望她,宣俊浠表情僵硬地笑着:「想到那个躺着不动的就是爸爸,我……」
沉默下来,他的心脏快要负荷不了。
「可是姨丈一直活在你心里,你只要把他看成是睡着就好了。」说出这话时,聂晴的情感像是封闭一样。她跟宣奇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四年,要不是因为他的病,她根本不可能接触到那个威严十足又遥不可及的他。
「你们可以进去了。」从太平间出来,仵工对着他们说。
「谢谢。」擡起脸,宣俊浠对聂晴说:「妳在这里等我吧。」
「嗯。」
留下她在外面,宣俊浠走进太平间里,静听着仵工详述文件的内容:「现在开始认领先人的手续,先生要认清一点。」
点点头,他紧张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将文件递给他,仵工说:「你看看文件上的资料是否正确,如无错误请在这里签个字。」
详阅着文件上的资料,遗体从冷藏柜拉出的声音刺激着宣俊浠的耳门。手在签写的过程中停下,冰冷的躯体加速着他的泪水从眼眶流出。
连忙将文件交回仵工,宣俊浠迅速上前靠近他的父亲。
「爸爸……」掩住快要哭出的嗓音,整个人激动得像决堤一样。他很快便要跟敬爱的父亲告别,如果时间能就此停住,他真的好想留住这一刻……
为什么?
他从小已经没有母亲在身边,现在上天竟然连他唯一的亲人都要夺去。
他好恨。
恨死自己当年的任性。
要是那时他并没有离开,那么这四年便能与父亲好好相聚。不像现在,半天的时间连十句话也谈不上,就要送别父亲。
这就是上天给他任性的报复吧!
或许是职业习惯的关系,仵工漠然地拉开情绪激动的他,没有关怀亦没有安慰,只是冷冷地说着:「先生,请问你是否已经确认了?」
听着这般令人心酸的冷淡语气,宣俊浠却连回答的力气也使不上,只能胡乱地点头回应。
扶着他,仵工把他带离现场,然后指示着身旁另外几名人员说:「送去灵堂。」
「是。」
任别人架着自己,宣俊浠再无力量走自己的路。他的腿变得好软,像被注入了镇静剂一样。不论谁也好,请现在就给他一个依靠。
看着几位人员扶着宣俊浠从里面出来,聂晴吓得跑到众人身前紧张愣愣地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先生的情绪有点激动,所以我们先扶他出来。先人我们待会会送到灵堂去,你们可以先行离开。」将人交回给她,仵工随即转身回去帮忙。
以全身的力量撑着无力的他,聂晴只想着该如何安慰初尝亲人离世的他。从前,他亲母离世时她还没有出生,所以她帮不着;可姨丈最后的日子她是全程参与,那么她没可能对此视若无睹。
突然,宣俊浠将激动化成了无言的拥抱将她紧紧抱住,那股力量令她软化在伤痛的怀抱中,就连阵阵微弱的哭声,都深深刺激着她敏感的神经。
她听到了儿子对父亲的呼唤,听到了令人感动的声音;但她只能让他靠着自己,陪着他哭陪着他叫。如果她作出同等的回应就能止去他心底的痛,就算要粉身碎骨她都会全力以赴。
聂晴知道该安慰他的人已不再是自己,因此她绝对不能做出更多……绝对不能再多……
但是,她的心真的很痛……
就算只是暂时,就算会再受伤害;请给她再任性一次,一次就好,当一次让他身心得到安慰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