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体】
奶果的房间不大,白色的窗帘下,一张窄的不能翻身的粉色儿童床。
她呆呆地区着腿坐在床头,脚边是母亲为她刚买不久的笔记本,里面空荡荡的只有IE与不断抖动着的小企鹅。
界面停在备注着“妈妈”的那一栏,对方删了又改,改了又删,该说的话不知怎幺说出口,将到的人不知怎幺介绍描述,辗转反复,犹豫不定,最后还是什幺都没说,什幺都没提。
与屋内的静形成了反比,一门之外,沙发上的母亲因为一条尚未送出的信息,而心烦意乱着。
正在输入中……正在输入中……
说来这一年,两人的相处模式十分奇怪。
妄图缓和关系的母亲永远都在写写删删,每当到了这时候,反而是把自己反锁在屋内的女儿出言打破僵局。
今日,又是如此——
萌萌的小奶猫弓起腰抱起电脑,曲腿将它放在自己的膝上。
蓄了一年的刘海,遮住了她那张神色莫辨的小脸。漂亮的杏眼投射着电脑屏幕的光,隐在长长的刘海之后,仿佛有波光游动,看不清喜乐忧愁。
她打字并不利索,一个字一个字,像小鸡啄米一样的按。
没过多久,头像一闪,只听‘叮’的一声,猫爪自左下角伸出了小手,甜甜道:“T^T麻麻,我想吃咖啡布丁惹~”
带着浓浓的撒娇意味,让蓝色的气泡框染上了一层淡粉。
踌躇着的母亲,此时的心境就像是山穷水尽后的柳暗花明,激动地立即回复了对方:“啊啊啊啊,想吃布丁?乃心乖,麻麻这就去给你买!!”
她甚至忘记了屋里还有客人,仿若无人地取出钱包,连鞋子也忘记换,匆匆地出门下了楼。
手机被她忘在了玄关的柜子上。
自称是王医生的年轻人,诡异地观察着母女俩的相处细节,见她走得远了,这才取过手机,擡起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架在头上。
眼镜度数太高,带着眼镜他根本看不清屏幕上的字。
手机屏幕刚暗不久,解锁也不需要密码,他轻而易举地打开了两人的聊天记录,越看,嘴角的弧度越发不自然,到了最后,甚至无声的捂着嘴,癫狂的笑了起来。
他的笑,从不停顿,笑到抽空了肺里的空气,笑到游离在生死的边缘,猛地一喘,享受胸腔里激烈地跳动。一呼一吸间,他这才发现白大褂的袖角上,不知从哪沾了几滴暗沉的红色斑点。
“啊呀,竟然脏了——”他神色莫辨地看向紧锁的蓝色房门,像是瘾君子一般,莫名吮吸起袖子上的血迹。
甜腥在舌尖扩散开来,不一会,便淡的没味。他欲求不满地舔着嘴角,目光透过房门,简直就是一头盯着猎物的恶狼。
想起之后的美餐,男人毫不犹豫地泼翻了茶几上的咖啡,不慌不忙地掩饰起他不慎落下犯罪的证据。
白色的袖角,蜻蜓点水般在棕色的水中一划,瞬间,星点血迹晕在了墨中,一层一层化作花心,成了这一滩咖啡山水中最浓的一处点染。
超市离住所不远,奶果母亲很快便提着满满一袋布丁,从超市匆匆赶了回来。
锁眼转动仿若起跑线的那一声枪响。
瘫在沙发上的他,不紧不慢地起身,开始手忙脚乱地清理起桌上的污渍。人走得进了,他这才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眉头紧皱:“抱歉,刚刚没注意,不小心把咖啡泼了。”
桌上的咖啡成了河,聚在玻璃边缘,下一秒,便要串联而下。
奶果母亲意识到自己居然就这幺把客人留在了家里,脸面一红,连忙放下袋子,从厨房取来了抹布:“没事没事,您放着,我来收拾,我来收拾就好。”
麻烦事处理完,事情再次步上正轨。
母亲在奶果门前放下布丁,刚准备敲门,却被男人给制止了:“有备用钥匙吗?”
备用钥匙?他的意思难道是要硬闯?!
一时间,她的神色莫名有些慌乱:“医生,这样好吗?”
她在怕,却不知在怕些什幺。
这一年,何止是奶果不知怎幺面对她,她也不知怎幺去面对奶果。天天揣着备用钥匙,等到奶果睡了,才敢偷偷地打开房门。
奶果知道,所以她的房间从没开过灯。
黑暗能藏住未眠人,也能掩住忏悔徒。
可夜再黑,藏得住人的表情,又怎能掩得住人的心声呢。
每一个夜晚,她都在抱着奶果哭:“妈妈对不起你,都是妈妈的错......乃心,你永远都不要恨妈妈好不好......妈妈真的太累了......流言蜚语快把妈妈逼疯了......”
“现在他们都在可怜我......可怜我的遭遇......因为同情,我升了职,加了薪——他们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再来骂我,指责我!!......可怜,真可怜,单亲母亲带着一个自闭症女儿......没有再骂我生了个不知羞的贱货!!——不对,不对,我不能这幺想,妈妈对不起你,都是妈妈的错,妈妈会努力工作,让你以后衣食无忧,所以不要恨妈妈好不好!”
奶果没疯,是她的母亲疯了。
一面担心着自己自闭症女儿,一面又沉浸在他人对自己的同情中。
忐忑不安、提心吊胆。
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一直都在欺骗着自己。
于是沉浸在可怜妈妈角色中的她,在同事的提醒下,时过一年,才找来了心理医师。
此时的她,心里并不平静,掏出钥匙,死死的握住金属铜片,指节有些泛白:“这样突然闯进去,会不会吓着乃心,万一她的病情更严重,万一她更恨我,万一她以后再也不理我了怎幺办?我只有这幺一个孩子啊,她不能恨我啊,她不能恨我……”
王医生打断了她的喃喃自语,眼前的人其实比屋内的人病得更重,但他本就别有目的:“您若害怕,就把一切都交给我负责吧。”
“可是……”
他打断了她的可是:“放心,我是专业的。更何况,您这幺做是为了她好。”
为她好,为她好......
奶果母亲因为这一句“为她好” ,踌躇了片刻,最后咬牙,还是将钥匙交到了他的手里,自己打开电视,调高音量,掩饰着自己的坐立难安。
拿着钥匙的男人,面容隐在暗处,一舔嘴角。
房间里漆黑一片,锁芯转动的声音就像是穿墙箭。刺得奶果毫无心理准备,心猛地一跳,放下电脑,对着房门压着嗓子喊了一句:“妈妈?”
电视的音量很大,她听不清对方有没有回应自己。
立马从床上翻了下来,脚还没站稳,踉跄一崴,差点整个人朝着地面狠狠摔了下去。
有人扶住了自己的胳膊,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扑鼻而来。
奶果一愣,擡起头,只见一个将头发一丝不苟梳成三七的青年,对着她嘴角一勾:“你好,乃心,我是你的心理医生......”
“——王阳西。”
【繁体】
奶果的房间不大,白色的窗帘下,壹张窄的不能翻身的粉色儿童床。
她呆呆地区着腿坐在床头,脚边是母亲为她刚买不久的笔记本,里面空荡荡的只有IE与不断抖动着的小企鹅。
界面停在备注着“妈妈”的那壹栏,对方删了又改,改了又删,该说的话不知怎么说出口,将到的人不知怎么介绍描述,辗转反复,犹豫不定,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提。
与屋内的静形成了反比,壹门之外,沙发上的母亲因为壹条尚未送出的信息,而心烦意乱着。
正在输入中……正在输入中……
说来这壹年,两人的相处模式十分奇怪。
妄图缓和关系的母亲永远都在写写删删,每当到了这时候,反而是把自己反锁在屋内的女儿出言打破僵局。
今日,又是如此——
萌萌的小奶猫弓起腰抱起电脑,曲腿将它放在自己的膝上。
蓄了壹年的刘海,遮住了她那张神色莫辨的小脸。漂亮的杏眼投射着电脑屏幕的光,隐在长长的刘海之后,仿佛有波光游动,看不清喜乐忧愁。
她打字并不利索,壹个字壹个字,像小鸡啄米壹样的按。
没过多久,头像壹闪,只听‘叮’的壹声,猫爪自左下角伸出了小手,甜甜道:“T^T麻麻,我想吃咖啡布丁惹~”
带着浓浓的撒娇意味,让蓝色的气泡框染上了壹层淡粉。
踌躇着的母亲,此时的心境就像是山穷水尽后的柳暗花明,激动地立即回复了对方:“啊啊啊啊,想吃布丁?乃心乖,麻麻这就去给妳买!!”
她甚至忘记了屋里还有客人,仿若无人地取出钱包,连鞋子也忘记换,匆匆地出门下了楼。
手机被她忘在了玄关的柜子上。
自称是王医生的年轻人,诡异地观察着母女俩的相处细节,见她走得远了,这才取过手机,擡起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架在头上。
眼镜度数太高,带着眼镜他根本看不清屏幕上的字。
手机屏幕刚暗不久,解锁也不需要密码,他轻而易举地打开了两人的聊天记录,越看,嘴角的弧度越发不自然,到了最后,甚至无声的捂着嘴,癫狂的笑了起来。
他的笑,从不停顿,笑到抽空了肺里的空气,笑到游离在生死的边缘,猛地壹喘,享受胸腔里激烈地跳动。壹呼壹吸间,他这才发现白大褂的袖角上,不知从哪沾了几滴暗沈的红色斑点。
“啊呀,竟然脏了——”他神色莫辨地看向紧锁的蓝色房门,像是瘾君子壹般,莫名吮吸起袖子上的血迹。
甜腥在舌尖扩散开来,不壹会,便淡的没味。他欲求不满地舔着嘴角,目光透过房门,简直就是壹头盯着猎物的恶狼。
想起之后的美餐,男人毫不犹豫地泼翻了茶几上的咖啡,不慌不忙地掩饰起他不慎落下犯罪的证据。
白色的袖角,蜻蜓点水般在棕色的水中壹划,瞬间,星点血迹晕在了墨中,壹层壹层化作花心,成了这壹滩咖啡山水中最浓的壹处点染。
超市离住所不远,奶果母亲很快便提着满满壹袋布丁,从超市匆匆赶了回来。
锁眼转动仿若起跑线的那壹声枪响。
瘫在沙发上的他,不紧不慢地起身,开始手忙脚乱地清理起桌上的污渍。人走得进了,他这才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眉头紧皱:“抱歉,刚刚没注意,不小心把咖啡泼了。”
桌上的咖啡成了河,聚在玻璃边缘,下壹秒,便要串联而下。
奶果母亲意识到自己居然就这么把客人留在了家里,脸面壹红,连忙放下袋子,从厨房取来了抹布:“没事没事,您放着,我来收拾,我来收拾就好。”
麻烦事处理完,事情再次步上正轨。
母亲在奶果门前放下布丁,刚准备敲门,却被男人给制止了:“有备用钥匙吗?”
备用钥匙?他的意思难道是要硬闯?!
壹时间,她的神色莫名有些慌乱:“医生,这样好吗?”
她在怕,却不知在怕些什么。
这壹年,何止是奶果不知怎么面对她,她也不知怎么去面对奶果。天天揣着备用钥匙,等到奶果睡了,才敢偷偷地打开房门。
奶果知道,所以她的房间从没开过灯。
黑暗能藏住未眠人,也能掩住忏悔徒。
可夜再黑,藏得住人的表情,又怎能掩得住人的心声呢。
每壹个夜晚,她都在抱着奶果哭:“妈妈对不起妳,都是妈妈的错......乃心,妳永远都不要恨妈妈好不好......妈妈真的太累了......流言蜚语快把妈妈逼疯了......”
“现在他们都在可怜我......可怜我的遭遇......因为同情,我升了职,加了薪——他们不会因为壹点小事再来骂我,指责我!!......可怜,真可怜,单亲母亲带着壹个自闭症女儿......没有再骂我生了个不知羞的贱货!!——不对,不对,我不能这么想,妈妈对不起妳,都是妈妈的错,妈妈会努力工作,让妳以后衣食无忧,所以不要恨妈妈好不好!”
奶果没疯,是她的母亲疯了。
壹面担心着自己自闭症女儿,壹面又沈浸在他人对自己的同情中。
忐忑不安、提心吊胆。
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壹直都在欺骗着自己。
于是沈浸在可怜妈妈角色中的她,在同事的提醒下,时过壹年,才找来了心理医师。
此时的她,心里并不平静,掏出钥匙,死死的握住金属铜片,指节有些泛白:“这样突然闯进去,会不会吓着乃心,万壹她的病情更严重,万壹她更恨我,万壹她以后再也不理我了怎么办?我只有这么壹个孩子啊,她不能恨我啊,她不能恨我……”
王医生打断了她的喃喃自语,眼前的人其实比屋内的人病得更重,但他本就别有目的:“您若害怕,就把壹切都交给我负责吧。”
“可是……”
他打断了她的可是:“放心,我是专业的。更何况,您这么做是为了她好。”
为她好,为她好......
奶果母亲因为这壹句“为她好” ,踌躇了片刻,最后咬牙,还是将钥匙交到了他的手里,自己打开电视,调高音量,掩饰着自己的坐立难安。
拿着钥匙的男人,面容隐在暗处,壹舔嘴角。
房间里漆黑壹片,锁芯转动的声音就像是穿墙箭。刺得奶果毫无心理准备,心猛地壹跳,放下电脑,对着房门压着嗓子喊了壹句:“妈妈?”
电视的音量很大,她听不清对方有没有回应自己。
立马从床上翻了下来,脚还没站稳,踉跄壹崴,差点整个人朝着地面狠狠摔了下去。
有人扶住了自己的胳膊,壹股消毒水的味道扑鼻而来。
奶果壹楞,擡起头,只见壹个将头发壹丝不茍梳成三七的青年,对着她嘴角壹勾:“妳好,乃心,我是妳的心理医生......”
“——王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