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府,三竹居。
叶雪衣曲膝抱坐在窗旁的几榻上,神情迷离的望着窗外的竹林,琉璃色的眸光流转万千,美得让人心颤。
一阵轻灵的碎玉声,白玉珠帘被掀开,一个十五六岁、穿着淡绿绸衫的清丽少女走了进来,见到室内的情形,不由得一愣。再见少女那神色茫然、目光迷离的模样,便知自家主子又在走神。
这样的小姐,虽然从不见其流泪,不闻其哭诉,但却更让人心疼。
眨了眨眼睛,将心底泛起的涩意压下,尺素佯装不悦道:“小姐怎幺又坐在窗子下,眼下虽是初夏,但这经过竹林的风还是有些凉气的,您要是老这幺着可是要生病吃药的噢!”
尺素比绿袖要大两岁,来到叶雪衣身边服侍也比绿袖早得多——在叶雪衣七、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在她身边服侍了,如今比她大的嫁人的嫁人、调走的调走,只剩下她一个“元老”,是名副其实的“首席大丫鬟”。她为人忠厚,行事干练,说话温柔,神态可亲,在叶雪衣心里,就像是照顾她的大姐姐一般。
而在尺素心里,这位绝美而纯善的三小姐,除了是她一辈子效忠的主子外,又何尝不是一个需要她保护的小妹子呢?
听到侍女姐姐这般“吓唬”她,叶雪衣不禁噗嗤一笑,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莲步轻移,又在琴案前坐下。
“小姐,可是要……抚琴?”
叶雪衣摇了摇头:“只是在这里坐会子罢了。”
尺素有些担忧的望着她,自从半个月前开始,自家小姐就仿佛有了什幺心事,人变得愈发沉静,寡言少语,笑容越来越少,也不常出门,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发呆,也不再手不释卷,弹琴、吹箫、作画、制香……这些平时的喜好也都放下了,饭也吃得越来越少,两道清美优雅的蛾眉也时常蹙起,整个人身上总是笼罩着一股淡淡的清愁……
这样子的小姐,真是美极了,但尺素却只希望她永远都不要出现这样的美。
“小姐,我看前几天老爷送给你的那本《徐氏游记注》残本你才翻了三五页,要不我给你取来,闲着翻翻?”尺素主动提议道。若是过去,她只会拦着小姐少看会子书,养养眼睛。但如今,看着无精打采、郁郁寡欢的小姐,她宁愿看见那个手不释卷、非要她拦着才知道放下书休息一会儿的小姐。
她现在的心境,还能看得尽书本吗?叶雪衣心中苦笑道。不过当她擡头看到尺素眼眸中饱含的担忧后,还是慢慢点了点头。
尺素动作麻利,不过盏茶的时间,她就将书取了过来。
叶雪衣漫不经心的翻了数页,却发现自己什幺都没记得。她不禁露出一丝苦笑,自己这心理素质确实差劲的很,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自己却还是没能从中走出来。
不过是被未来的夫君提前欺负了而已,虽说接受了十几年的大家闺秀的教育,但本质上影响自己的,还是前世接受的现代教育,放在前世,这不过是婚前爱爱罢了,司空见惯,甚至是婚姻关系中的主流——婚后才发生关系已经被视作“保守”了。
至于在这个时代,虽然比较糟糕,但只要将事情遮掩住,却也不会有什幺大问题。毕竟,他们两人迟早是要在一起的,这与婚前失贞什幺的完全是两码事。而事情本身,显然被遮掩的还不错。
那天叶雪衣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画舫上,而是躺在自家后院那栋自己时常光顾的藏书楼里,因为时常光顾,所以,这栋藏书楼不仅十分靠近自己所住的“三竹居”,而且在二楼还有一间专供她休憩的小雅间,里面书案、榻几一应俱全,而自己就躺在这雅间里的美人榻上,而且穿戴整齐,身子也十分的干爽洁净——如果不是下体传来的阵阵隐痛,她大概会以为先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吧?
醒来后的叶雪衣,还没有回过神来,一直待在雅间伺候的绿袖就泪眼汪汪的扑上前来请罪,然后将后续的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叶雪衣这才知道,自己与秦昭文的这场荒唐事,还没结束就被人知道了。而且还是两个人,一个是她的贴身侍婢,一个则是她一直关心疼爱的幼弟。不过也正因为被他俩尤其是幼弟叶泽察觉,关键时刻介入,才将途径湖畔的几个粗使仆妇打发走了,从而没有让她的颜面丢尽。
不过这样也是丢脸丢大了。一想到自己遭三哥蹂躏时的哀泣娇吟,被自家亲弟弟亲耳听到,叶雪衣就浑身发烫、霞飞双颊。
不过也幸亏是被自己最疼爱、关系最好的亲弟弟听到,这才妥善处理好了后续环节,否则,单凭秦昭文这个“外男”和绿袖一个小丫头,想全部妥善处理好,还真是个麻烦事。
具体环节绿袖没有说得太详细,叶雪衣也没心思听,大致上秦昭文将船阁里一切事宜收拾妥当,然后抱着她出船后,又在叶泽的帮助下,避开所有人的眼睛来到了藏书楼,然后又在雅室隔间的小浴室里,由绿袖用温水沾着棉布将她的身子擦洗了一遍……。
接下来,叶雪衣便在藏书楼上休息了一阵子,感觉差不多才准备起身回去,结果只走了几步,便疼得不得了。
最后还是一直守在一楼的叶泽出手,让她假装熟睡,然后由他抱着回屋。
听了这个建议后,叶雪衣忙不迭的点头同意,自己不能走路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她的面皮还真没厚到能在了解实情的亲弟弟面前坦然自若。
于是她便闭着眼,假装熟睡,由着亲弟弟抱着自己回去,初时还有些小羞耻,但激烈欢爱的疲惫以及异乎寻常的精神压力,让她不知不觉的便睡着了。
再睁眼,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对叶雪衣来说,最难过的还是最初的几天。隐隐作痛的下体始终让她不能做太大的动作。坦白说,如果只是躺在床上或站着不动,并没有太疼痛的感觉,可一旦坐下,或是走动,那种撕裂般的痛楚不仅在刺激着她的神经,也让她的动作充满了不自然。而这种特别的不自然,很容易被有心人察觉出端倪。
无奈之下,叶雪衣只能尽可能的减少身体活动的机率,她以懒得动弹为由,大部分时间都斜倚在床靠上,装作看闲书打发时间,连吃饭也是靠在床上简单的吃一点。虽然她反复强调自己并没有生病,但尺素等几个丫鬟、嬷嬷还是慌得不轻,要不是叶雪衣拼命反对,甚至拉下脸了,这太医早就叫她们喊了过来。
也幸亏这几日父亲大人因公差出了远门,要五六天后才能回来,不然这份“慵懒”还真难瞒过去。
这般紧张兮兮,以至于叶雪衣也不敢在床榻上流连太久,这般歇了三天后,她就起身“恢复正常”。
能这般快恢复,还是幸亏有秦昭文托付叶泽暗地里送到绿袖手中的乳白色药膏,否则她还得继续待在床上。但即使如此,也不敢动作太多,只好常常待在窗下的美人榻或者在藏书楼里窝着。
当然,她也没有活力四射的心情。
任何一个纯洁的女孩子,在失去了贞操之后,心情恐怕都会有些起伏的。
尤其是当这最珍贵的失去,并不是在自己的计划中的时候。
对秦昭文的“失控”,要说叶雪衣心中不生气、没幽怨,是不可能的。但要说“恨”,却也不至于。
认真来讲,如果是在穿越前有这幺个优秀的男友,以叶雪衣的保守性子,主动献身肯定是不可能的,但若是在婚约已定的情况下,男友霸气主动的强迫她,她八成也就半推半就的从了,事后心里估计只有幸福,而肯定不会有什幺疙瘩。
但问题是,这并不是现代社会,而是讲究礼法的古代宗法社会,同样一件事,在现代没有问题,在这个时代,就是个问题,而且还是性质比较恶劣的问题。如果秦昭文和她一样,也是穿越者,那倒也罢了。但他明明就是个土生土长的大明贵族,接受的是典型的士大夫教育,宗法礼教铭刻于心,却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叶雪衣一时半会儿还真得无法谅解。
虽然当时在离开船阁前,他不停的自责、忏悔和请求她的原谅。说着些什幺“情不自禁”“天生尤物”“太迷人,无法自控”之类的胡话,事后还体贴的送来药膏,以及一些搜罗的孤本、珍宝等礼物,哪怕已经匆匆离京,还是保持着三天一封信的频率,当然,这些信她一封都没拆开看。
想要这样就获得她的原谅,开玩笑呢。
那时她被这个坏男人……调戏得迷迷糊糊,但他呢,不信他也是迷糊的。所以,这件事情该不该做,做了以后会有什幺后果,他肯定一清二楚,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做了。
该说她魅力惊人,还是说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