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笑醒来的时候窗外黑压压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睡了多久,走廊的灯光穿进病房里,洒在床边男人的黑发上,言笑悄无声息地望着他。
张爱笑衣衫凌乱,额上的头发散落下来覆在阖起的眼睛上,明暗交错的光线下整个人就有些沧桑落魄的感觉。
言笑想起张爱笑那一连串的对不起,还有落在她脖子上的湿意。
张爱笑对她还真是有几分情意的!
跟张爱笑的这床倒也上得很值!
言笑扯了扯嘴角,却冷不防带来一阵刺痛,言笑皱起眉,睡了一觉后身上各处的疼痛都加倍鲜明起来,有些难以忍受。
那张爱笑倒警觉,睡中还能很快察觉到言笑因为疼痛难忍捣腾出的小动静。
张爱笑抹了把脸,也没开口说什幺,从椅子上起来直接去了卫生间,听里面稀里哗啦了一阵,张爱笑出来的时候额前几绺发湿漉漉。走到床头倒了杯水,往杯子里插了根吸管,张爱笑把床头摇高,杯子轻轻递到言笑跟前。
言笑睇了他一眼,张爱笑仍旧沉默。
言笑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嗓子。
“这也不是你的错,我没怪你。”言笑看着裹缠上层层绷带的双腕突然开口。
过了挺久,言笑才听到张爱笑低低地“哦”了声。
言笑身上的多是皮肉伤,看着惨烈却也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疼倒是真的疼,特别是一张脸肿得像猪头一样,嘴里也破了好几道口子,让言笑在进食时有诸多的不便和痛苦。
涂霄命挺硬,虽然还没脱离危险但起码到目前为止还没一命呜呼直接去见阎王。那几个绑匪是已经盯了他好几个月的,言笑纯粹是倒霉透顶自己撞上了枪口。
张爱笑说到绑匪时那神情阴沉得都有点可怖了,言笑扫了他一眼,也没打算问他是怎幺处理那几个绑匪的,她转了话题:“昀文呢?”
张爱笑垂下眼眸,一会后擡眼直直看着言笑:“我照顾你不行吗?”
“行啊。怎幺会不行?”言笑费劲地直起上半身,伸手过去两指捏住张爱笑的下巴搓了搓,“你下巴全是胡渣子,这两天都没好好休息吧?我瞧着心疼……”
张爱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视着言笑,一只手擡起来握住言笑的手慢慢举到唇边,亲了亲:“你真的心疼吗?我让你觉得心疼,真的吗?”
言笑看他,笑了笑,说:“我又不是铁石心肠,你对我好,我怎幺可能无动于衷?”
张爱笑一动不动地盯着言笑,半晌过后突然露出一副要笑却更像哭的神情:“言笑,我是真的喜欢你,喜欢得我都不知道该怎幺办才好。”
张爱笑说喜欢她说过很多次,言笑从未当真过,一来她对张爱笑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反感,二来,他一个年纪轻轻皮相还相当不错的小伙子怎幺能就对她钟情了?简直是笑话。
可这次,言笑是信了张爱笑的话。
但又能怎幺样呢?
言笑连询问他为什幺喜欢自己的欲望都没有。
言笑注视着张爱笑,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谢谢你喜欢我,我很高兴。”
是很高兴。
言笑勾住张爱笑的脖子,她奖励一般吻上张爱笑的唇:“好孩子。”
言笑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肯定是惨不忍睹的,但喜欢她的张爱笑会介意吗?当然不会。多好啊!这个可爱的男人会不遗余力地为她披荆斩棘呢!
张爱笑果然俯身过来按住言笑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言笑用力搂紧张爱笑,唇舌更激烈地交缠在一起。
也算得上是两情相悦的吻,这样的吻总是容易让人沉醉忘我。等言笑和张爱笑难舍难分好一阵厮磨终于气喘吁吁分开时,病房里已经多了两个人。
慕微望着他们,脸上带笑地耸了耸肩:“我可是敲了很久的门。”
言笑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边的涂昀文,涂昀文脸色有些苍白,言笑擡手抹去嘴角的水渍,仍抱着她的张爱笑似是意犹未尽地又低头在她唇上啄了啄。言笑擡眼看他,张爱笑朝她露齿一笑,那个明朗灿烂春暖花开的,言笑条件反射地也弯唇朝他笑了个。
旁人看着这一幕那还真是郎情妾意情意绵绵得很。
慕微从那相视而笑柔情蜜意的两人身上转回视线,弯起唇角自顾自笑了笑,然后转头对一旁的涂昀文调侃道:“小叔这下子可以放宽心了吧?你看老师这幺个模样你就是让她绕医院跑上十来圈都是没问题的。”
涂昀文微垂着头,没有出声,沉默了片刻他慢慢走上前,张爱笑看了他一眼,抱着言笑的手臂被言笑轻轻推了推,张爱笑这次也干脆,他收回手直起身往旁边让了让。
“还疼不疼?”涂昀文轻声问。
言笑伸出根手指碰了碰自己还肿着的脸颊,“疼。”言笑直视涂昀文,“好疼的。”
涂昀文看着她,慢慢伸手轻轻摸了摸言笑的头顶。
无视张爱笑和慕微的目光,言笑两只手环住涂昀文的腰,把脸埋进涂昀文怀里:“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涂昀文弯下腰,用力搂住言笑。
“我以为……我以为会回不来……再……再见不到你了……”言笑低垂着头喃喃说着,声音压抑沉闷,她停顿了很久,慢慢擡起头,眼里闪烁着泪光,嘴角却挂着笑,一张脸还青肿着,仍旧是让人不忍卒睹的模样,“还好……还好能活着回来……那个我……我其实、其实……很久以前我们认识……呵……”干巴巴地笑了声,张皇不安地撇开视线,头低了低,却又马上擡起,眼神带点局促羞赧地望住宁晏的双眼,“太久了你、你可能不记得了……那时候……”言笑咬住唇,眼里浮起怀念的神色,不过一会一双眼睛又立刻黯了下来,她没往下说。
宁晏慢条斯理地喝完碗里的汤,将碗搁在桌上,接过言笑递过来的毛巾拭了拭嘴角,言笑伸手过来要接毛巾时,宁晏平淡地开了口:“你到底要说什幺?”
言笑的手顿在半空。
“没……我只是……我……”一颗泪珠子掉落了下来,轻轻地“叭”一声打在言笑的手臂上,蓝色的外套马上晕出一圈深色的痕迹,言笑的头深深地低着。
宁晏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两手转动轮椅便要到院里去。
“我、我那时候就想着我要是能活着回来,我一定要……要告诉你,我们过去是认识的,我是言笑,我们曾经见过两次面,你……”言笑吸了吸鼻子,看着背对她但毕竟是停下安静听她说话的宁晏,“我就想跟你说,我很高兴再见到你……还有,我是言笑。”
周泉跟言笑擦肩而过时注意到言笑通红犹带着水汽的双眼,进到院子里,宁晏听到动静转过头,就那幺电光石火的一瞬,周泉敏锐地捕捉到宁晏脸上的表情有那幺一些让他难以形容的诡异。
“周泉。”宁晏已然又是颓丧冷淡的神情,“去查一查她怎幺回事?”
周泉听懂了,可又觉得他大概没听懂,破天荒地开口确认:“言笑?”
宁晏冷淡地朝他瞥过去一眼,周泉马上收敛起脸上的多余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