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少有外人,见到那陌生妇人面朝田里,孤伶伶坐在田埂边,旁边还有个包袱,他有些好奇,便上前相询。
「妳是外地来的么?」
他忽然从背后出声,妇人被他骇了一跳,要起身却被裙摆缠住,竟重心不稳整个人跌到了田里,侧倒在泥中爬不起身。
他啊地张大了嘴,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跳入田中,去扶那妇人起身。
那妇人站起后,与他面面相觑,她满身满脸都溅满了泥。
不一会儿,她竟呵呵地笑起来,乃至开怀大笑。
他看她笑,也搔搔头跟着笑了。
「那啥,我带妳去冲冲脸罢。」
「好,劳烦小哥了。」
他家就在附近,他拎起包袱,把泥人似的妇人带到水井边,打水给她,她洗去脸上污泥。
这一洗,竟让他看得呆了。
她生得不特别好,甚至不如村花阿妙来得俏,一张脸白白的,眼儿狭长,鼻梁不高,双唇倒是红润,看不大出年岁。
但那自然流露出的雍容华贵,朴素的衣着亦掩盖不了。
「妳是教书先生吗?」
他莫名其妙问出口。
「不是。」
她笑着摇摇头,笑得那样高雅。
「我,我瞧妳这模样,跟隔壁大鸡村的教书先生有些像。」
他脸红了,自己在说什么傻话,何曾看过有女先生的?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小哥可知道这村庄中有何处能落脚?」她问。
自然是有的,王大妈李奶奶家中都有空房,女眷又多,想来是可以带她过去问问。
「正,正巧,妳问对人了,我大哥去年出了村开始跑海,他那间屋便空下来,就在我屋子隔壁,可,可以给妳住,我父母都不在了,平日只我一人。」
鬼使神差地,他这么提议。
「这.........」
「我,我听上过学堂的大壮说,那啥,男女授受不亲,可妳别怕,我不是恶人,不会去扰妳的。」
她垂眸,迟疑片刻,他心里前所未有的紧张。
「我真不是恶人,妳,妳便安心来住罢。」他忙道。
既来之,则安之。
「那就多谢了。」她道谢。
他带她入屋,一边给她介绍。
「咱大狗村里的屋子都是木造的,我们槐山有最好的槐木,我呢,是这一带最好的樵夫,房子也是我跟大哥自个儿盖的。」
他得意洋洋地说着,回头看到她温和的笑,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这屋子确实坚固,想来能住上百年不坏,小哥手艺真出众。」她道。
「妳,妳叫我阿虎就好了。」他笑呵呵露出白牙。
「我叫无极。」
真特别的名儿。他在心里偷偷赞叹。
「这里偏僻,妳像是京里人,怎会到了咱这小地方?」他好奇问。
「.......我相公性好渔色,家中三妻四妾,我善妒难容,便净身出户。」
她顿了顿答。
「这,这婆娘有一个就吃不消了,还六七八个,真是富贵人家才能这么干。」
他很吃惊,在这样朴实的村庄里,讨个媳妇儿乃是不得了的大事,光是聘礼便要备上半年,加之民风保守,即便鳏夫寡妇也少有再嫁再娶的。
「你尚未成亲?」她问道。
「我、我可不是娶不起,只是想着要过一辈子,总该找个合心合意的。」
莫说自己村里,槐山下十来个村落,就没有比他更能干勤快的小伙子,这两年来说媒的络绎不绝,他人也生得俊,姑娘们总偷瞧他,他是知道的。
「你说的是,要过一辈子,那唯一的人是该好好的捡。」
她深深瞧他一眼,不知怎地,他的心像噗通摔倒的田鸡,硬生生跳漏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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